“娘子,您没事吧?”
背靠着大门,温知宜眼眸盈盈,像春水被风牵引,闪着粼粼波光,润泽而潋滟,突然一道怯弱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她转头看过去,是柳香雪。
她穿着淡绿夹袄,素白绣红梅褶裙,亭亭而立,如一株清丽的兰花,十分赏心悦目,除了......眼下遮掩不住的青影,看起来,像是一直没睡好的样子。
温知宜打起精神,“我没事,倒是你,是来了这里不习惯么。”
“没......”她脸色一白,露出害怕。
温知宜道:“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到了新地方,适应不过来,也是有的。”
听到这话,柳香雪心底松口气,低下脑袋小声道:“我,我就是想杪夏姐姐了,这里、这里很好,有吃有穿,还不用干活,就是、就是没人和我说话,我晚上有点害怕。”
“玉霜呢?”温知宜问。
柳香雪脑袋越发往下埋,“......玉霜姐姐喜欢一个人发呆。”
闻言,明白症结所在,温知宜略思片刻,说道:“这样吧,你今日便同我一道回去,正好这些日子,这里怕是不得闲。”
回伯府吗......
柳香雪有些期待,冲着温知宜软软一笑。
温柔的笑容,总是容易让人卸下心防,年龄上的差距,也让温知宜做不出,对一个小姑娘冷脸,抬手揉了揉她脑袋,留下观棋继续坐镇,她带着人先一步离开。
一晚没睡,温知宜脑袋昏沉。
她倚着软枕,没忍住眯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下狠狠一震,她腾地一下睁开眼睛,心口急促狂跳。
这是睡梦中被吓醒后身体本能的反应。
下一瞬,她就听到马车外,响起一道耳熟的询问声,“天才刚亮,温娘子这是打哪儿回啊?”
温知宜唰地一下拉开帘子,徐松延英朗的面容映入眼帘。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头戴玉冠,嘴角含笑,仿若谦谦君子,然而那含锋的眉眼,悍然逼停马车的架势,以及隆冬冷风里漆黑冷淡微眯的眼睛,妥妥来者不善!
不乐意搭理他,温知宜放下帘子,让车夫继续前行。
徐松延策马过来,贴近车厢说道:“温娘子还真是无情呢,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温知宜没有分辩,冷笑了一声。
柳香雪见状,不安地动了下,有点不知所措,抬头看一眼娘子,又瞟一眼阿宝,见两人不言语,也不敢贸然插嘴,把脑袋低下去,数袖摆上梅花。
徐松延锲而不舍:“听闻温娘子在查一位牙婆,我这里倒是有一二消息,可惜温娘子似乎不愿见在下呢。”
“停。”温知宜道。
阿宝冲外面车夫喊道:“停车。”
接着,她撩起车窗前帘子,温知宜看向外面,对上徐松延胸有成竹的眼神,“你查我?”
徐松延笑:“温娘子说笑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哪里能算查呢。”
一声冷哼响起,温知宜表情寡淡,“你想怎样?”
“前面有座茶楼,温娘子可愿赏光?”徐松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阿宝觉得这人,面上光鲜亮丽,实则暗含邪性,不免生出担心,“娘子......”
温知宜摇了摇头,看了眼静候的徐松延,眼底闪过几分思量。
在这个时机,她一点不想见到徐家任何人,因为她怕自己忍不住,在他们面前露出破绽,在事情落定前,她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愿徐松延继续往下查她。
她不敢赌,也不能去赌。
数个念头闪现,她弯起嘴角,温柔一笑,“好啊,徐郎君有请,我岂能不识好歹。”
两人目光相对,一个眼含兴味,一个虚情假意。
茶楼就在前面,这时候尚早,里面并无什么人,一行人去到二楼,阿宝等人守在门外,徐松延吩咐小二上了早点,自己斟了盏茶送到温知宜面前。
温知宜没有动,她侧身向着门口,随意而站的姿势,暗含戒备和警惕,对面只要露出一点不对劲,她就会立马冲出房间。
徐松延轻轻一挑眉,原本俊朗的面容,因他这个动作,而透出两分邪气。
他含笑地望着她,举手投足间,温文尔雅,“温娘子就这般不相信我?”
“不知徐郎君有哪里值得我相信?”温知宜反问。
徐松延往后仰,靠着椅背,“我可是温娘子你的救命恩人。”
“怎么?徐郎君这般健忘,当着那位国师的面......”
温知宜话还没说完,徐松延的脸就沉了下来。
“那位可不是好相处的,温娘子,惹火烧身,为时已晚。”
温知宜垂下眼睛,浑身是刺,“这似乎与徐郎君不相干吧?”
“好,那我们就说正事。”徐松延神色一正,微抬手腕示意她落座。
温知宜不动,他便不开口,两人互相较着劲儿,最后还是温知宜困得不行,没耐心继续熬,捡了个最远的位置坐下,一整个不想和对方有任何牵扯的样子。
徐松延见怪不怪。
因为自上次他就发现,这位温娘子对他有很大的意见。
但他还是忍不住,让人去搜集她的信息,一遍一遍回想那双明亮透彻的眼眸。
即便那双眼眸,每当面对他时,总是暗暗隐含怒火。
“听说前些日子,宣宁伯府处置了一家犯事的奴仆,其中有个丫鬟,好似是叫拂云,乃是宣宁伯府二娘子跟前的人,导致赵王殿下生辰发疯的罪魁祸首。”
温知宜静坐不语,白皙的小脸透着冷冽。
徐松延面朝着她,端着茶盏放到鼻下轻闻,“据说这丫鬟一家,被发卖了出去,没过几日水土不服,温娘子派人去追,可惜晚了一步,你怀疑那牙婆,是你家那位什么红姨娘的人,可对?”
不意外他会查到这么多,温知宜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所以呢?”
徐松延勾起嘴角,“牙婆我已经让人带走,温娘子想知道,我从她嘴里掏出了什么吗?”
“你想要什么?”温知宜直视徐松延。
徐松延开玩笑道:“我就不能是大发善心?”
“呵,你是吗?”要信他这话,温知宜宁愿信,母猪会上树。
徐松延没有回答她,他悠然地倚着椅背,右手随意搭在扶手,几乎是岿然不动地欣赏对面由内而外的冷脸,那清泠泠的桃花眼儿,端的是让人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