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吞了一口唾沫,感觉嗓子发紧,放软语调道:“好娘子,话可不能乱说,乱说是要死人的。”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温知宜平淡回视,在官媒紧张的眼神中,故意用极其缓慢的语调说道:“宣宁伯府嫡出大娘子,温!知!宜!”
“不可能——”
是新娘子。
她双眼瞪大,捏着衣摆的指骨泛白,整个人摇摇欲坠,转瞬眉眼一狠,崩溃大叫道:“哪里来的贱民,也敢攀扯本娘子,打死她,给我打死她!”
没人响应。
咳,主要是打不过。
“我是贱民,你又是什么?怎么?占了我的姓,占了我的名,就真当自己是我了,我的好二妹,温,嫦,依。”温知宜勾唇,星眸灿烂。
听到这个名字,温嫦依一慌。
“你胡说!我不是温嫦依,我是温知宜,我是宣宁伯府的大娘子!”
她抓住顾衡玉衣袖,一双潋滟桃花眼染着恳求,“顾郎君,你相信我,我才是宣宁伯府的大娘子,她是骗子,把她赶走,你快把她赶走!”
顾衡玉没说话,温润的眼眸定定看着两人。
像是在衡量,谁在说真话,谁在说假话。
见他沉默不言,温嫦依越发心慌,声音不由拔高:“我说了,把她赶走,你为什么不把她赶走!!!”她眼底露出慌乱,大声质问:“你说,你是不是相信她的话了?你说啊!”
嘀嘀咕咕的声音,指指点点的百姓,快要把她逼疯。
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都要嫁进顾家,为什么她不死,为什么要来坏她好事!
顾衡玉犹豫片刻,坚定道:“温娘子,请放开。”
他抓住自己另一半袖子往回扯。
温嫦依一颗心不停往下坠。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若不能扒住顾衡玉,她也没脸再活,思及此,她干脆心一横,抛开矜持,抱住顾衡玉胳膊,缠着他要他回答。
顾衡玉一张脸涨红。
“你,你放开!”
看着你推我抱的两人,温知宜一阵眼疼,上前一把抓住温嫦依肩膀,将人掰向自己这面,不顾对方挣扎怒吼,强硬掐住她下巴。
“我被关在静心庵,没人认识,可二妹,你这张脸,总该有人认识吧?”
温嫦依生得不差,眉目灵透,娇艳妩媚,即便施着浓妆,依然能看出眉眼间的潋滟风情。
当即就有人道:“是她,是她,宣宁伯府的二娘子,我见过。”
“对对对,我就说,怎么感觉眼熟呢。”酒楼二楼一位十七八岁的小郎君,激动地趴着窗沿往下看,一时想起什么,兴奋地直拍窗台,“谢家二房花宴,我去接我阿妹时,见过她。”
宣宁伯府奴婢面色陡然灰白。
“不是,我不是!”温嫦依捂脸,又气又慌,愤怒、不甘、仇恨一一闪过她脸庞。
温知宜扯下她的手,让她和自己四目相对,缓声问道:“你知道,溺水是什么滋味吗?”
说着,目光滑过她脖颈,重重一把掐住,用力。
“咳!唔!”
温嫦依反应不及,脖子让人掐住,呼吸瞬间凝滞,她发出一声短促闷咳,脸颊迅速涨红,脖子两侧青筋冒出,双手死命拍打温知宜。
“娘子!”
“二娘子!”
温家奴婢悚然一惊,手忙脚乱爬起来。
“住手!放开我们娘子!”
“你敢伤我们娘子,郎君不会放过你的!”
温知宜微垂着眼,脸色越来越冷。
不过,她没打算现在要对方的命,眼见差不多了,将人顺势往后一甩,眼底快意闪过,语气阴森:“那水好凉啊,鼻子里,嘴巴里,全是水,我好痛,好痛好痛。”
她嗓音缓慢而死气沉沉,“我不能呼吸,死命挣扎,可就到不了水面......我死了。”
众人打了个哆嗦。
不过也都没多想,只当她在故意吓人。
唯有温知宜自己明白,她没有吓人,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温嫦依靠在婢女怀里,目光撞进对面弥漫着危险的眼眸里,身子莫名一抖,心底生出两分恐惧——她想杀我,她是真的想杀我!
“你,你......”
温知宜神情越发冰冷,“你知道在静心庵,倘若犯了错,会怎样吗?”
温嫦依吓得不轻,慌乱摇头。
“会被绑在树上,拿着鞭子,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抽到你认错,抽到你再也不敢犯。”温知宜告诉她答案,顺便扭了扭手腕,伸手将人拽到跟前,一巴掌猛地扇过去。
啪——
“啊!”
惨叫紧随其后。
温知宜心情糟糕,自然需要发泄,抓着人毫不留情就是一顿胖揍。
等温泽川和顾修远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惨绝人寰的画面。
之所以说惨绝人寰,因为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惨绝人寰四个字,温知宜就占了一个字:人。
“住手!”温泽川大喝一声。
他脸色十分难看,要不是那身新娘服,他根本不敢相信,那被打得满脸是血,头发散乱,鼻青脸肿的人,是他女儿!
随着密如雨点的拳头砸下,原本凄厉的求饶哀嚎,逐渐变得微弱下来,到最后,只剩下痛到极致时本能的闷哼,以及那控制不住的颤抖,像是很冷。
扫过站在一旁的顾衡玉,温泽川心底涌上明显不愉。
但这个时候,质问顾家显然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先把他女儿救出来。
温泽川这边忙着救人,顾修远微喘着气,快步去到儿子那头,目光扫视一周,瞅着前面乱哄哄的局面,压低声音问儿子:“你怎么回事?”
就看着自己新娘被人打?
没等顾衡玉回答,先听到一声暴喝:“给我把她抓起来!”
“等等!”顾衡玉下意识开口。
顾修远脸色一变。
场上分出胜负,温嫦依被救出去,温知宜退回言姑姑身旁,对面是十几个宣宁伯府护卫。
这些护卫可不是花架子,各个高大彪悍,气势凛人,衣裳下的手臂鼓鼓囊囊,明显都是练家子。
顾衡玉这一突兀开口,场上目光全引了过来,温泽川双目锐利,气势猛然冷沉,语气充满质问:“你们顾家这是打算悔婚?”
这明显是要结仇的架势啊。
顾修远打圆场:“顾兄说的哪里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顾家宗妇,自然只会是顾兄您的女儿。”
“不是......”顾衡玉还想说什么。
“闭嘴!”顾修远面色一沉,瞥过去一道警告的眼神。
他顾家,不要求必须门当户对,但也决不允许这样一个狂悖无礼的女子进门!
他没发现,他说这话时,两旁百姓那古怪的眼神。
稀奇,真是稀奇。
前有当爹的不认识自己女儿,后有当公公的不认识未来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