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危机之下,潜能激发,温知宜一口气跑出两里地。
“呼,呼。”
茂密的林子里,回荡着她沉重的喘息。
经过最初的震惊,燕非时回过神,一张脸乍青乍紫,耳根红得滴血,像是不忍直视般,他紧紧闭上眼睛,一字一顿道:“放!我!下!去!”
凉飕飕的语气,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活了三十几年,他从没哪一日,这般丢人过!
“不行!”温知宜一口否决,“逃命呢,你别闹!”
她一边急促喘息,一边往林子里钻,心里暗暗吐槽,要不是为了救他,她至于这般费劲吗?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闹脾气,有没有一点逃命的态度!
燕非时气息一滞,额上青筋跳了跳,语气强硬:“我说,放我下去!”
“你憋说话!”
温知宜表示很烦,她又要看脚下的路,又要躲避刮来的树桠,本来就忙得不行,哪有功夫搭理他。
“放......”一丛枝桠横扫过来,扑了燕非时满脸,也把他到嘴的呵斥扇了回去,覆在眼前的黑纱被刮落,一双充斥杀意的丹凤眼暴露人前。
只可惜,温知宜光顾着看路去了。
燕非时闭眼,吸气,再吸气,再再吸气,提醒道:“眼纱。”
温知宜头也不回,随口道:“呼,不就一根眼纱么,以后,呼,我还你十根。”
“......”
燕非时闭上嘴巴。
就这样吧,能活活,不能活死!
*
天色逐渐暗下来,一路狂奔的温知宜,终于在体力耗尽前,找到一处藏身之所。
——某块不知是哪座村子的坟地,里面密密麻麻的坟茔,正好成为两人躲藏的遮挡。
找了一座靠里的坟堆,温知宜把人放下来,快速调整呼吸的同时,小心地伸出脑袋往外偷瞄,外面安安静静,没有刺客,没有追杀,她当即松口气。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周黑狗,要不是他之前找茬,她不一定能跑这么远。
她缩回脑袋,这个时候,终于抽出空关注一旁的人。
一眼看过去。
惊!
对面这个银发散乱,满头树叶,衣襟凌乱,脸上还破了两道口子的人是谁?!
啊啊啊!她救的人怎么成这样了?
她发出尖锐爆鸣声,手忙脚乱地扑过去,给他把满头树叶摘下来,又给他理了理头发,最后拍了拍他衣襟,满含期待地问道:“......救命之恩,还算吗?”
“呵!”
对面泄出一声冷笑。
温知宜这心啊,哇凉哇凉的,悲伤地转过身,拿背对着对方。
燕非时睁开一丝眼睛,模糊的视线看向了蹲在地上自闭的身影,又极快转回头阖上眼睛。
沙沙,沙沙。
坟地外突然传来草木被踩踏的声音。
温知宜敏锐抬头,燕非时取下手腕檀木念珠,也不知他怎么弄的,原本串在一起的念珠散开,他捡起三颗捏在手心,静待时机。
咔嚓!
有人踩到地上枯木,发出断裂的声音。
而那声音,就在两人躲藏的坟堆外面。
温知宜身体紧绷,呼吸一瞬间降到最低,然而那脚步声依然朝着这面走了来。
她不能死!
她不能死!!
她不能死!!!
往日种种浮现眼前,她瞳孔紧缩,心下一狠,把旁边的人往外一推,自己犹如脱缰的野马般,唰的一下冲进林子,眨眼的时间,人就不见了。
啊啊啊,死腿,快跑啊!
燕非时正蓄势待发,谁知下一刻,身旁突然袭来一股力道,他不受控制地扑了出去。
等他再抬起头时,一抹残影飞速消失在树丛后。
他狞笑一声,“你完了!你完了!”
听到动静的周琰,疑惑地转过身,就看到他表兄趴在地上,一副咬牙切齿的愤怒模样。
“表兄!”
周琰面露惊喜,燕非时即将弹射出去的念珠顿住。
郑永安惊喜地跑了上来。
“去追!”
语气恶狠狠。
这是燕非时开口的第一句话。
坟场外,五六个侍卫迅速清理出一块空地,安营扎寨。
火塘燃烧,光芒闪烁。
被活捉的刺客首领,让人押着进了中间帐篷。
燕非时重新换了一身衣裳,头发也重新梳过,由一顶玉冠束住,身姿挺拔,眉眼俊朗,完全看不出他先前刚经历过一场何等的狼狈。
就是帐内冷沉到凝固的气氛,让人有点喘不上气来。
周琰呼呼摇着折扇,冷眼看向地上的刺客,“说吧,是谁指使你们的?”
刺客首领抬头,啐对面一口,神情不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周琰轻笑一声,一脚将人踹翻。
刺客首领脸扭曲一下,吸着气道:“你别白费力气了,就是死,我也不会说的,我们杀手,也是有职业素养的!你别看不起人!”
周琰挑眉,踩住对方脚腕,使劲往下碾了碾。
“嗷!”刺客首领发出一声闷哼,一张脸瞬间涨红,脖子青筋冒出,“......人家可是给了银子的。”
“哦?”周琰眯起眼睛,右脚缓缓移到他膝盖。
刺客首领咽了一口唾沫。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刺客首领无声张嘴,痛苦的抱住膝盖哀嚎。
周琰折扇抵脸,状似思考道:“唔,我看看,接下来轮到哪里呢。”
这声嘀咕,不亚于催命音符。
周琰将人从头到脚逡巡一遍,目光落到他腹下三寸,双手一个合掌,满意道:“嗯,就这里吧。”
刺客首领低头看去,又猛地抬起头来,用看变态的眼神盯着周琰,蛄蛹着身体连连后退,嘴里慌乱喊道:“等等,等等,有话说,我有话说!”
他抹一把满是冷汗的脸,义正辞严道:“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我从小就不感兴趣,我主要是看不惯这种人,买凶杀人,没素质,没追求,没道德!”
“嗤!”周琰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刺客首领权当耳聋,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背后买主给卖了。
“七日前,有人找到我们,要用两万两银子买两条命。”刺客首领徐徐说道,“按理来说,买主的身份,我们是不管的,但上门的那人,做的遮掩不到位,让我们看了出来,竟是一个老姑子。”
“你说说,尼姑买凶杀人,我们能不好奇么,然后就去查了查,查到了龙爪山上的静心庵。”
“静心庵?”周琰皱眉,向表兄看去。
燕非时气息陡然一沉。
他冷然一笑,声音冷冽,如万年寒冰,“你们要杀的人,是谁?”
刺客首领回道:“就那两女娘啊,长得最黑的那两个。”
至于其他人,那都是顺带。
买主告诉他们,目标在一个商队里,既是商队,肯定有钱啊,他们想着,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索性一锅端了,现在好了,的确是一锅端了。
刺客首领欲哭无泪。
“我就说,以那位死要脸的作风,怎会临到头来搞刺杀。”周琰道。
要知道,他们这一路,自出了白云观,刺杀接踵而至。
甚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在他们警惕刺客时,上演一出背叛下毒的戏码。
可一到京都范围,紧追不舍的刺客全都消失,为何?还不是龙椅上那位,不愿让人知道,他容不下嫡出的弟弟,虽然这在京都早不是什么新鲜事。
郑永安面露懊恼。
接着,他抬起左手,“啪!”的一声,打在右手上。
与此同时,靠着明柏和长松帮助,温知宜终于从三只大鹅嘴里逃出来。
她顶着一头鹅毛,看看对面冷脸的两人,又看看自己的手,突然,两只手互相扇了起来,啊啊啊,让你推!让你推!这下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