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和她那口子,得罪人被打的事,很快在白西村传开。
魏阿婆得了何婶子送来的口信,忙不迭从庄子里赶了回去,瞧见鼻青脸肿的儿子儿媳,忙问她们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就让人打了?
却原来,李水生今日得了空,准备去媳妇那边看看,刚到媳妇卖小菜的摊子,就瞧见好大一支队伍从对面走来,马车就有七八辆,随车的妈妈丫头,更是有三四十人之多。
“我听旁边的大哥说,这是那什么什么伯府的人,要去那劳什子静心庵接他们家小娘子回去,我先还奇怪,这里什么时候有了个静心庵,后面一听,原来就是咱们这里的铁槛庵。”
“我一想,这不就是温家阿妹之前待过的地方么,便想着过去看一看,谁知不小心撞到了那什么伯府的人......”
李水生低着脑袋,不敢去看魏婆子。
王氏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样的。
她们解释了,说了不小心,歉也道了,对方非不依不饶,说是踩脏了他的新鞋,掀了她们摊子不说,还把她们拖到一旁打了一顿。
“你真是......”魏阿婆想骂儿子,可见他耷拉着脑袋,又有些于心不忍。
这时,温知宜突然出声,“水生阿兄说的,可是宣宁伯府?”
李水生道:“对对对,就是这个。”
阿宝眨了眨眼睛,恍惚地看了阿宜一眼。
阿宜明明在这里啊,宣宁伯府接的人是谁?
温知宜眉头微皱,面露思索。
王氏问道:“温妹妹之前在铁槛庵时,肯定见过那伯府小娘子吧?”
温知宜回神,面色不动道:“见过几面,不熟。”
“你说你们也是,人家接人就接人,你们去凑什么热闹。”魏阿婆打断王氏还想问的话,不经意瞥了眼温知宜两人,叹息一声道:“那些高门大户,哪个是好惹的,你们这顿打,算是白挨了。”
“......抱歉。”温知宜声音低落。
魏阿婆怕她多心,忙道:“这说得什么话,不关你们的事,我这个儿子啊,别看一棍子打不出三句话,实际上最是好热闹,又没有个眼力见儿,不打他打谁。”
李水生讪讪一笑,扯到嘴角,“嘶嘶”抽了口冷气。
魏阿婆恨铁不成钢,“好好躺着,我去给你们煎药。”
温知宜也搀着阿宝回了房间。
*
灰色的天幕上,繁星尚未退去。
温知宜跟在魏阿婆身后,来到她上工的庄子后门。
“这里就是周家庄子了。”魏阿婆敲响后门,一面交代温知宜,“我已经和曹妈妈说了,这两日由你先替我顶上,就是些摘菜洗菜的杂活,你听曹妈妈吩咐就行,不难的。”
温知宜乖乖点头,“阿婆放心,我都记下了。”
门打开了,魏阿婆带着温知宜进入,一面小声对她说:“我听曹妈妈说,住在庄子上的贵人,也是打算要进京的。”说到这里,她深深看过去一眼。
温知宜领会到,轻声道谢:“劳烦阿婆为我们操心了。”
“哪里的话。”魏阿婆摆摆手,“我和曹妈妈说了,你是我娘家的表侄女,因生了一场病,所以把头发剃了,你记得别说漏了嘴。”
半个月过去,温知宜原本光秃秃的脑袋,终于长出一层稀疏的小毛茬。
她发现的时候,差点没高兴坏。
不过这点小毛茬,显然是不够看的,王嫂子专门开了她的嫁妆箱子,给她和阿宝一人做了两条头巾,往脑袋上一缠,谁也看不出她们之前是女尼。
“这就是你那表侄女?”
瞅着对面黑黑瘦瘦,一阵风就能吹跑的人,曹妈妈一整个不满意。
“你和我说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这么瘦,这么小,能干什么?”
被嫌弃了。
温知宜赶紧说道:“妈妈放心,你别看我瘦,我有力气的。”
说着,她跑去厨房门口的水缸前,双手抱起水缸往上一抬,上百斤重的水缸就这么被她水灵灵地抱起来了。
曹妈妈(目瞪口呆):“!!!”
魏阿婆(大吃一惊):“!!!”
厨房其他人(惊恐茫然):“......抱,抱起来了?!!!”
我勒个天爷,这还是人吗?
“快,快放下来!”曹妈妈终于找回自己声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温知宜放下水缸,拍了拍自己的手,脸不红气不喘。
曹妈妈捏了捏她手臂,满脸地不可置信。
“行了,人就留下来吧。”
温知宜松口气。
没事没事,为了吃饱,不寒碜!
她会来周家庄子,除想借住在庄子里的贵人进京外,还为了混一口饱饭吃。
李家阿兄白日能说能笑,谁知晚上突然发热,还吐了血,请了大夫来,说是伤到了肺腑,需得好生养着。
儿子儿媳都受了伤,魏阿婆又无意中得知,温知宜一顿十碗的饭量,便想到了由她替自己来庄子里上工的主意,毕竟老话都说了,大旱三年,饿不死厨官。
温知宜犹豫了一下,到底同意了下来。
身为国公府小娘子,她从没挨过饿,虽说,她并不像其他世家大族里的娘子,把脸面和尊严看得比命重要,但也绝不可能为口饱饭,做出在人前举大缸的事来。
只是,随着她在原主身体里醒来,原主的感官记忆甚至性格,无时无刻不在影响她。
比如发粪图墙那事,她就觉得是原主残留的怨气影响了她。
原主掀开棺材板(阴暗爬行)(咬牙切齿):“告到阎王殿,我要告到阎王殿,这里有人碰瓷!”
“好好干,听曹妈妈的话。”
魏阿婆叮嘱两句,又冲曹妈妈赔了赔笑,这才离开了周家庄子。
曹妈妈带着温知宜往里面去,“听魏婆子说,你姓温?”
“是,妈妈叫我阿宜就是。”温知宜道。
曹妈妈道:“洗菜会吧?”
“会。”温知宜点头。
她不会,但没关系,出门在外,本事都是自己给的。
曹妈妈点点头,瞧她手上的茧子,料想也是个勤快的,“你的活儿,不难,唯有一点,一片菜叶子,一根菜须子,也必须给我洗干净了,你可听明白了?”
没给人当过奴才,难道还没见过么。
温知宜立刻正色道:“妈妈放心,我一根一根地洗,一定洗得干干净净。”
“嗯。”曹妈妈露出满意的表情,将人带到厨房外的角落,指着地上两个大木盆,和五六筐新鲜菜蔬,“就是这里了,干活吧。”
温知宜见状,利落地弯起袖子,有模有样地干了起来。
曹妈妈看了一会儿,见没出什么纰漏,点着头离开了。
温知宜悄悄吐出口气,这才敢打量面前这座田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