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
滂臭!
用一句话形容,就这空气里的粪围感,蛆儿来了都得微醺。
又正值炎炎夏季,热气一蒸,热浪再一送,好家伙,那小味儿,滋儿一下就上来了,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不得不感叹一声,原来辣眼睛,也可以是写实。
如果有人站在山脚下,抬头往山上看的话,就会发现整个静心庵上空,飘荡着一层淡黄色的水雾。
庵里的女尼们,一个接一个奔向东小院。
脸上又是嫌弃又是激动。
啊啊啊,她们庵堂最近怎么了,真是......一日比一日热闹啊,嘻嘻。
越靠近东小院,臭味越明显,当看到院子里端着木盆,一盆接一盆往堆积如山的恭桶上泼水的两人时,众人目瞪口呆地瞪大了眼睛。
由于明慧堂主的照顾,恭桶里特意残留着的,某些不可言说的晦物,在水力的冲击下,不断往四面八方飞溅,墙上,窗户上,瓦片上......便是院里唯一的一棵小榕树,也都没能逃过魔爪,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淡黄色的污水。
上百的恭桶堆在一起,滴落下去的水珠,在地上汇聚成一条青黄浑浊的水流,看得人恶心反胃。
这景象,可谓是屎无前例,惨不忍睹。
“呕!”
有人受不住了,捂着嘴巴飞快跑开,去到墙角哇哇一阵狂吐。
“啧啧啧,又阵亡一个。”注意到门口动静,鼻子里堵着棉花,面上系着粗布的温知宜,一边干呕了两声,一边又是一盆水泼了过去。
来啊,造作啊!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呕......”
明慧怒气冲冲地走来,刚要训斥这些看热闹的女尼,谁知一股热浪迎面吹来,三分热一分呛外加六分的臭,她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
明信忙不迭捂住口鼻,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堂主!”
“明慧堂主!”
“明信堂主,您们可算是来了。”
众人像是找到了依靠。
“快救救我们吧,我们,呕,我们快要被臭死了,呕。”
“对啊对啊,我现在吸一口气,感觉像是吸了一嘴屎。”
“呕!”旁边的人脸一黑,恶心感瞬间上涌,“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才吸屎了呢。”
“都闭嘴!”明信一声冷斥。
她喉咙痉挛似的滚了一轮,碍于往日威严,硬生生忍住了,“来个人,去把里面的人叫出来。”
听见这话,众人面面相觑,你推我我推你,就是没一个人愿意过去,便连往日里恨不得跪舔两位堂主脚丫子的净空,都把脑袋低了下去。
看热闹归看热闹,她可不想溅一身的屎。
明信深吸口气,下一刻,就被呛得连连咳嗽。
这本是怒火积攒时,很多人下意识的行为,谁知这一口下去,差点没让她见到太奶。
她也是来气了,随手往人堆里一指,不容反驳道:“你去,现在,立刻,马上!”
瞥见堂主发青的脸,被指到的女尼脸一苦,也只能自认倒霉,蜗牛似的往对面挪动,小心翼翼地冲着里面喊道:“修安,修善,呕,你们两个、两个赶紧出来,堂主要见你们。”
喊完这话,她立马缩回脑袋。
“阿宜,咱们出去吗?”
修安推了推鼻子里快掉出来的棉花。
“去,怎么不去,走!”温知宜一把丢下木盆。
站在门外的女尼,“轰”的一下四散开。
温知宜白眼一翻,后背打直,下巴抬起,一个人走出了十个人的气势。
想什么呢,她怎么可能让那些东西溅到自己身上。
她是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想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明慧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见两人快要走到她跟前,忙抬手叫停两人,“行了,你们就站在那里说话。”
温知宜很听话,乖乖停了下来,拍拍挽起的袖子,故作不解地问道:“堂主,你们怎么过来了,你放心,你吩咐的恭桶,我们一定给你清洗干净,妥妥的。”
明慧瞪着那眨啊眨的眼睛,心坎儿一阵一阵的疼,“你,你真是好极了!”
温知宜甜甜一笑,“多谢堂主夸赞,我会再接再厉的。”
众人一个激灵:“不!”
净空打了寒颤,心有戚戚然道:“我觉得,这种专业的事,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不然,真不知这是在惩罚修善两人,还是在折磨她们。
“对对对,陆婆子呢,快去把陆婆子叫来。”
陆婆子:“???”
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
“陆婶儿摔伤了,你们不知道吗?”修安小声提醒。
温知宜故意道:“就是,你们快走吧,我们还要干活呢,你们倒是好,午斋早早地吃了,我们还饿着肚子呢,哎呀,不知道今儿个午斋有什么。”
修安捧哏:“青菜南瓜汤吧,青菜得剁得碎碎的,煮好了才好飘在汤上面,勺子往下面一捞,黏糊糊黄澄橙的南瓜瓤,一口下去......”
“呕——”
“呕,呕呕呕——”
听到这个描述,众人眼前闪过一滩青黄之物,当即有人脸色发白,扶着墙吐了起来。
明慧脸色发白,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吐了个昏天黑地。
这下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一股带着酸臭的刺激性气味扩散开,温知宜喉咙收紧,差点就吐了出来,她头皮一阵发麻,拽着修安噔噔噔往后连退三步,满脸的嫌弃和避之不及。
明慧捂着胸口,刚觉得好了一点,就瞧见对面动作,那叫一个气啊!
“我叫你清洗恭桶,你就是这么洗的?”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你真当自己是来享福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有什么用?我看你也不用......”
“堂主!”
温知宜打断对面的话,接着露出委屈的表情,“人家这不是没经验么,堂主你这么宽容大度,心地善良,慈悲为怀,一定不会生我的气的吧?”
明慧一哽,嘴里的惩罚就有点说不出去了。
“明慧堂主,明信堂主,庵主有找。”就在这时,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尼,捂着鼻子跑了过来,“明禅监院也在,请两位堂主过去说话。”
明慧脸色有些不好。
明信脑袋发胀,手软脚软地道:“先过去再说。”
这个时候,她也实在没精力去问罪了,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她真的要被腌入味儿了。
明慧咬牙,恨恨瞪了对面一脸无辜的两人一眼,招呼人搀着她离开。
温知宜恭恭敬敬,“堂主走好,我们接着干活了啊。”
“别别别,我们来,我们来。”
还没离开的女尼,听到这话连忙出声。
最后,两人几乎是被毕恭毕敬地送走的。
当然,看着满园狼藉,几个女尼也是无从下手,最后各自投了半角银子,请了山下的妇人前来清理,院子嘛,倒是打扫干净了,就是静心庵的俗号,从铁槛庵变成了屎炸庵。
等庵里女尼知道时,京都都已经传开了。
可谓是,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