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屏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她不能再像三天前那样,试图用逻辑推理去说服皇上,因为没有了人证,一切都是空谈。她必须……换一种方式。
她抬起头,看着皇上,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委屈,还有一丝……绝望中的倔强:
“皇上,”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又努力保持着清晰,“嫔妾自知罪孽深重。无论那方端砚是何时、何地、被何人所换,它终究是经嫔妾之手查验封装,最终呈现在了皇上面前。嫔妾失察之罪,无可推卸!嫔妾甘愿领受皇上的一切责罚,绝无半句怨言!”
她先是主动认下了“失察”的罪名,姿态放得很低。
然后,她话锋一转,声音里充满了悲愤和不甘:
“但是!皇上!嫔妾虽然失察,却绝无欺君罔上之心!嫔妾入宫时日尚浅,位份低微,无权无势,与人无争。嫔妾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要用如此歹毒的手段,置嫔妾于死地?!”
“那方端砚,乃是御用之物!仿制贡品,调换御砚,这已是弥天大罪!其背后,必然隐藏着更大的阴谋!绝非嫔妾一个小小的贵人所能策划!”
“嫔妾今日,或许难逃一劫。但嫔妾恳请皇上!” 她猛地磕了一个响头,额头触地,声音带着泣血般的恳切,“恳请皇上彻查此事!务必将那隐藏在暗处的真正元凶揪出来!否则,今日是嫔妾,明日又会是谁?长此以往,这宫闱之中,还有何宁日?皇上的威严,又将置于何地?!”
她这番话,说得是声泪俱下,情真意切!
她没有再为自己辩解,而是把重点放在了“幕后黑手”和“宫闱安宁”、“皇家威严”上!
她是在提醒皇上:这件事,绝不仅仅是她苏锦屏一个人的事!这背后,牵扯着更深的阴谋!如果不查清楚,后患无穷!
皇上静静地听着苏锦屏的这番“临终遗言”般的陈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微微闪烁了一下。
他想起了母后前几日跟他说过的话。
“这后宫,从来就不是个清净地方。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你若是为了省事,冤枉了一个好人,寒了大家的心,那以后……谁还敢真心为你办事?谁还会相信这宫里有公道可言?”
苏锦屏这番话,虽然带着绝望,但也确实……说到了点子上。
如果这件事真的只是简单地处理掉苏锦屏,那幕后的黑手,岂不是更加得意忘形?
皇后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暗暗点头。这个苏锦屏,确实聪明。在这种情况下,不为自己辩解,反而把事情往更大的格局上引,这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只有丽嫔,听到苏锦屏这番话,心里暗骂一声:贱人!死到临头了,还想拖本宫下水?!
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皇上一个眼神制止了。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身形单薄却脊背挺直的苏锦屏,沉默了良久。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只剩下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就在苏锦屏以为自己真的要被拖下去的时候,皇上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苏锦屏。”
“嫔妾在。”
“你失察之罪,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皇上缓缓说道,“但……念在你之前献寿礼有功,又……此事确有诸多疑点未明……”
他顿了顿,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丽嫔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难道……皇上要反悔?!
“朕……暂且不给你定罪。” 皇上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苏锦屏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但是!” 皇上的语气依旧严厉,“此事干系重大,在真相查明之前,你……也不得自由。”
“来人!” 皇上沉声下令,“将苏贵人……暂且收押于景仁宫偏殿!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接触!”
景仁宫偏殿?!
这个决定,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景仁宫是皇后娘娘的宫殿!把苏贵人收押在那里,是什么意思?是保护?还是……更严密的监视?或者……是皇后娘娘自己的意思?
丽嫔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她本以为苏锦屏这次死定了,就算不死也要被打入慎刑司或者冷宫,却没想到……皇上居然只是把她收押在皇后宫里?!
那跟禁足有什么区别?!而且,皇后娘娘……她不是一直对苏锦屏另眼相看吗?
这……这不是羊入虎口……哦不,是把鱼儿放回了水里吗?!
她嘴角那丝微不可见的坏笑,也僵在了脸上。
苏锦屏自己也愣住了。
她设想过很多种结局,被打入慎刑司,被降位禁足,甚至……被赐死。却唯独没有想到,皇上会把她收押在皇后宫里!
这……到底是福是祸?
“至于那方赝品端砚之事……”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声音变得冰冷无比,“朕会下令!让内务府、尚宫局、敬事房三司会审!彻查到底!务必将所有涉案人员,以及……那背后的主使之人,给朕揪出来!朕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这种偷梁换柱、栽赃陷害的把戏!”
他这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显然,太后的话,他听进去了!他要借着这次机会,好好整肃一下这乌烟瘴气的后宫!
“嫔妾……遵旨!谢皇上隆恩!” 苏锦屏立刻重重磕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丝困惑。她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皇后看着皇上,眼神里也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知道,皇上这么做,必然有他的考量。或许……是想借她的手,来保护或者……进一步试探苏锦屏?
皇后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微微颔首,表示领旨。
御书房内,风波暂息。
苏锦屏在两个御前太监的“护送”下,离开了御书房,前往景仁宫。
她的心里,充满了未知和……一丝丝重新燃起的希望。
虽然被收押,但至少……她还活着,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