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贱人!”
尖利又恶毒的声音,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猛地扎进耳朵里。
林晚是被这句咒骂和刺骨的冰冷给激醒的。
不对,是呛醒的。
冰冷的水,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腥气和泥沙味儿,疯狂地往她嘴里、鼻子里灌。肺像是要被撑炸了,憋闷得眼前直发黑,死亡的恐惧像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本能地挣扎,手脚并用地扑腾。
“噗——咳咳咳!”
终于,脑袋冲破了水面,她猛地吸了一大口气,紧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冷,太冷了!像是整个人被扔进了三九天的冰窟窿里,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浑身上下的骨头缝儿都在叫嚣着寒意。
怎么回事?
林晚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连轴转了四十八小时,刚搞定那个该死的并购案,累得瘫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好像……就那么睡过去了?怎么一睁眼就在水里泡着了?还被人指着鼻子骂“贱人”?
哪个不长眼的敢骂她林晚?活腻歪了?
她费力地抹了把脸上的水,想看清楚周围。
天色昏暗,像傍晚,又像是阴天。她好像是在一个……池塘边?水面上漂着些烂掉的荷叶,岸边的泥土湿漉漉的,杂草丛生,看着就荒凉。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是什么玩意儿?湿透了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料子粗糙不说,款式也怪得很,宽袍大袖的,像是……古装剧里的戏服?
水面倒映出一张模糊的脸。苍白,瘦削,一头乌黑的长发像水鬼的海草一样湿哒哒地贴在脸上、脖子上。
这不是她的脸!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比刚才泡在水里还甚,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这细胳膊细腿,这没几两肉的身板,还有这张顶多十六七岁、带着几分怯懦和病气的脸……绝对不是她那个常年健身、气场两米八的御姐身体!
“咳咳……咳……” 她又咳了几声,嗓子火辣辣地疼,每咳一下,胸口都跟着抽痛。
这身体……好像不太好。
就在这时,脑袋里突然像针扎一样疼了一下,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和声音涌了进来。
“……不过是个庶女,也敢……”
“……才人份例,就这些……”
“……娘娘说了,不许……”
“……落水……没人看见……”
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但都指向一个事实——这身体的原主人,好像是个身份低微、处境不妙的古代后宫女子,名字似乎叫……苏锦屏?
还是个才人?然后,她“落水”了,而且很可能不是意外。
再联想刚才那句“去死吧,贱人!”,林晚就算再迟钝,也明白自己这八成是遇上传说中的“穿越”了,而且还是个开局就被扔进水里谋杀的倒霉蛋角色。
“妈的……” 她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厉害。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她好不容易在现代职场杀成一条血路,眼看就要财务自由走上人生巅峰了,结果老天爷给她来了这么一出?换了个生存模式直接从hard跳到hell?
岸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林晚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往水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望着岸上。现在情况不明,敌友不分,她这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样子,虚弱得不行,要是刚才那个想弄死她的人去而复返,她可没力气再扑腾一次。
一个穿着灰蓝色粗布宫女服饰的丫头探头探脑地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个空荡荡的木桶。看清趴在水边浑身湿透的林晚(苏锦屏),她吓了一跳,手里的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哎哟我的主子!您……您怎么在这儿啊?!” 那宫女惊叫一声,也顾不上捡桶了,手忙脚乱地跑过来,想伸手拉她。
林晚没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这宫女看着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圆脸,眼睛里带着惊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
刚才骂人的,是她吗?或者,是她把原主推下来的?
林晚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她现在不能相信任何人。
“你是谁?” 她开口问道,声音又哑又弱,但眼神却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让那宫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主子您不认得奴婢了?奴婢是小翠啊!您身边伺候的……” 小翠慌忙答道,眼神更加闪烁,“您……您快上来啊,这水多凉啊,仔细再着了风寒……”
小翠……
林晚从原主那点可怜的记忆碎片里扒拉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是原身从家里带进宫的两个丫鬟之一,另一个似乎前几天被调走了。但这小翠……记忆里对她的印象很模糊,谈不上忠心,也看不出什么坏心眼,就是个普通的小丫鬟。
“扶我起来。” 林晚不再多问,决定先离开这冰冷的水再说。不管怎么样,保命要紧,其他的,等她缓过劲儿来再说。
小翠连忙伸手,用力将她从水里拉了上来。林晚浑身湿透,冻得直哆嗦,站都站不稳,几乎是挂在小翠身上。
“主子,您怎么会掉下去的?吓死奴婢了!” 小翠一边扶着她往回走,一边絮絮叨叨地问,语气里带着后怕。
林晚没吭声,只是默默感受着这具身体的虚弱。走了没几步就气喘吁吁,头也晕得厉害。她借着小翠的力,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这里似乎是皇宫里一个很偏僻的角落,周围连个像样的宫殿都没有,只有几间看着就年久失修的小破屋子,路也是坑坑洼洼的土路。看来这“苏才人”的日子,过得不是一般的惨。
“刚才……有人来过吗?” 林晚喘着气,状似无意地问道。
小翠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摇头:“没……没有啊。奴婢过来打水,就看到主子您在水里……主子,您是不是不小心滑下去的?”
林晚心里冷笑一声。没有?那句“去死吧,贱人”是她自己幻听了?这小丫头,不老实。
不过她现在没力气审问,也不想打草惊蛇。
回到住处,林晚才算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凄惨”。
一间小小的偏殿,不能叫殿,就是个屋子。屋里陈设简单得可怜,一张板床,一张缺了角的桌子,两把摇摇晃晃的椅子,还有一个旧衣箱。窗户纸都破了洞,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主子,快,快把湿衣服换下来!” 小翠手忙脚乱地从旧衣箱里翻找干净的衣服,嘴里还念叨着,“这可怎么好,连个热水都没有,奴婢去想想办法……”
林晚没理她,自己走到床边坐下。床板硬得硌人,上面铺着的被褥也又薄又旧,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她打量着这间屋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生存环境,比她刚毕业时租的地下室还不如。
小翠找来一套半旧的衣服,料子倒还算干净。林晚接过,也没让小翠伺候,自己背过身去,费力地脱下湿衣服,换上干的。
刺骨的寒意稍微退去了一些,但身体深处那种虚弱和疲惫感却更加明显了。
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不仅是落水受寒,本身底子就很差,长期营养不良加上心情抑郁的那种破败感。
换好衣服,林晚裹紧了那床聊胜于无的薄被,坐在床沿,开始闭目梳理脑子里混乱的信息。
她现在是苏锦屏,大雍王朝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出身的低阶才人,刚被人推下水试图谋杀。
处境:极度危险,缺衣少食,无权无势,身边唯一一个丫鬟还可能不靠谱。
目标:第一,活下去;
第二,搞清楚是谁要杀她;第三……
林晚,不,现在是苏锦屏了,她缓缓睁开眼睛,眸子里闪过一丝与这具身体的柔弱截然不同的冷厉光芒。
第三,不管这里是什么鬼地方,谁也别想再把她踩在脚底下!她林晚,哦不,她苏锦屏,就算换了个壳子,换了个时代,也绝不会任人宰割!
“贱人?” 她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等着吧,不管是哪个贱人想让她死,她都会让对方知道,什么叫做——惹、错、人、了!
小翠端着一碗看不出颜色、勉强温热的“汤”(更像是刷锅水)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主子坐在床边,明明还是那副苍白瘦弱的样子,但眼神却锐利得让她没来由地心头一颤,竟不敢直视。
她总觉得,主子从水里出来后,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