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进入了陈家湾村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家养的狗嗅到外来人的气息,都纷纷的“汪,汪,汪”吠起来。
很多人探出身子看见打头的陈秀枝夫妻,都热情打起招呼。
从村口到娘家,短短几百米,说不完客套话,走得好久。
林泽阶和三个姐姐被夸的好多,实实在在感受一把宾至如归。
还没到外祖家,消息也早传过去了。
当他们到家门时,外婆和三个舅舅舅妈和表兄弟妹们已经门口迎接。
陈秀枝连忙上前叫着:“娘,大哥,二哥,三哥……”
林泽阶自然是最受欢迎的娃,在每一个长辈手上过一遍。
他是穷家富贵像,脸色如白玉般晶莹,长相俊俏可爱,像大户人家娇养的少爷,舅舅用胡子扎他,舅妈抱着他就亲。
最后被外祖母抱入怀中,惹得她老人家满心欢喜爱不释手。
林泽阶观察出长辈们虽然见面时欢喜,但掩饰着悲伤肃然。
他能觉察,自然他的娘亲更能感觉到。
院门一关,陈秀枝就担心问:“娘,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衙门里不用帮忙吗?”
大舅陈思腾接过话勉强笑着:“没有什么事,自己的家想回就回,你们这么晚回来才是有事情发生吧?”
陈秀枝最想见的人是父亲,于是问,“爹爹呢?还在急递铺值守吗?要几天回来?”
急递铺是朝廷设立信件往来的地方,每职守十天才能回家。
“先别说这些,你们先喝口茶水,吃点东西吧!”大舅很沉稳,指挥起自己家这边的小辈们:“姑丈一家回来,你们还不去烧水泡茶。”
转头吩咐着舅妈她们说:“你们先去做米粉,多放些鸡蛋和腊肉,给阶儿他们垫一下肚子,”
陈家也是青砖三合院的大瓦房,家里两个人在吃公中饭,院子里地面铺上条石,林泽阶就没见过哪家有这么气派。
三个舅舅是分家不分户,各自媳妇都掌钱自由,外祖母不爱管束她们,两老和大舅一家生活在一起。
外祖父和大舅比较少在家,二舅陈思云,三舅陈思铮在家务农,讲是分家,分着分着又在一起。
他们才不傻,父亲和长兄拿回来的吃用,比自家单干强多了,大哥出去帮闲,田产就由两兄弟管理着,收入能多分一些。
大舅陈思腾不算正式的差人,帮助着捕头们干些杂活,只算预备役,等外祖父退下来,他顶上去。
虽然差人,牙衙好像是不入流但看和谁比,他们为官府朝廷做事,收入比一般地主都强。
坐下后,林泽阶姐弟的手里就塞满糖果糕点,这和林家差别真大,林家别说糖果,连稀饭拌野菜都吃不饱。
林家四姐弟吃的是两眼放光,林泽阶本来就是一个美食爱好者,就算见多识广又如何,已经是过去的事,在林家实在是饿的慌。
儿女狼吞虎咽吃相,看得林鸿福是尴尬内疚,自家条件不算差,为什么日子过成这样?有对比更加的惭愧。
陈秀枝是心酸难过,对婆婆的怨念更深,好好的家庭过成这样,分家的决心无比坚定。
等茶水送上来,喝过一轮。
大舅陈思腾开始问话:“阿妹,说说出了什么事,你的性子家里都知道,做事周全的体贴,不可能两手空空仓促天黑回家。”
陈秀枝稍稍犹豫着,“爹什么时候回来?”意思想等父亲回来再说。
“爹不回来我就做不了主?”陈思腾哄着妹妹语气,“长兄为父,受到什么委屈哥哥一定会为你出头。”
他不忍逼迫自己的妹妹,对林鸿福可就不一样,冷脸含煞目光冷肃:“妹夫,是不是你欺负我妹妹?”
林鸿福避重就轻回答:“大哥,你看我像欺负秀枝的样子吗?”
“你家三弟最受宠,那就是他欺负人,”陈思腾思维天马行空,“哼!哪天在县城看见他,我会好好整治他一番。”
林鸿福知道大舅哥的手段,也敢这么做:“大哥,是我娘和秀枝发生争吵,秀娘和我说想分家,刚好被我娘听到,就吵起来了。”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陈思腾质疑起来:“我妹妹是什么性子我了解,你把话说清楚。”
“秀娘还说要把阶儿带回来改姓,我娘听到才这么生气吧!”林鸿福尽量说成两方有错,各打五十大板,把矛盾减小。
陈思腾呵呵一笑:“妹夫,假话全不说,真话说不全这一套,不要在我面前使,我是干什么的你知道,把过程详细的说出来。”
林鸿福不知怎么开口,子不言母过,自爆家丑,他真的说不出口。
陈秀枝铁了心要分家,不怕丢婆家的脸,“大哥,还是我来说吧……”
粗粗把儿子因为一块油渣挨打,引起的冲突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说完后,陈秀枝强调:“大哥,我是一定和公婆分家,明明有田有产,你的外甥们吃不饱,穿不暖,我这做娘的心都碎了。”
一直静听的外婆忍不住鄙夷骂起来:“这个老张氏,真的好糊涂。”
陈思腾像走神一般,没有愤怒站出来同仇怒骂,这让满怀希望的陈秀枝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孝道是世上最大的规矩,单站在公婆的立场不讲是非,儿媳提分家是忤逆不孝。
讲到是非,清官难断家务事,娘家有能力撑腰,婆家无计可施。
陈秀枝忍不住叫一声:“大哥!”这一声是提醒也是询问。
陈思腾脸上意味难明:“阿妹,你说阶儿听一遍,就能背诵一篇文章是真的吗?阶儿想要读书是吗?”
“对,这不是重点,”陈秀枝觉得哥哥轻重不分,“我的重点是要分家。”
“阿妹,这才是重点,阶儿你真的能过目不忘吗?不!过耳不忘吗?真的没有学过官话和读书吗?”陈思腾一连提好多问题,他心里相信大半,又怕是谎言.
没人知道他这一刻的患得患者失,悲喜交加。
一个读书种,落在一群有眼不识金镶玉的人里,真是悲哀,这个读书种还是自己外甥,又让他高兴极了。
一个正式读书种能考上老爷,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现实的演绎。
他在衙门帮闲见过青天大老爷的威风,灭门县令不是开玩笑。
就算不贪,离任时带着几车金银回家,教导的家族子弟,旺三代决不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