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柳月棠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这一个月,她便宫中安心养胎,因萧衡的口谕,六宫无一人敢私进邀月宫。
无论是送礼恭贺也好,还是心怀叵测者也好。
所以柳月棠倒难得过了一月潇洒安静的日子。
因太上皇和太上皇太后宾天的缘故,柳月棠便未进行封妃大典。
加之她现在怀有身孕,万事需小心谨慎,不宜操劳,也只是简单了走了一下流程——跪拜、宣册、受册。
这一日,柳月棠正在用膳。
自怀孕之后,御膳房换着花样地送来珍馐,小厨房新聘的厨子所制菜肴亦甚合口味,故而柳月棠胃口比未怀孕之时要好许多。
“娘娘,奴婢听说怀孕之人多吃鱼虾好,您多吃点鱼。”
流筝夹起焦糖色酱汁的鱼片放至柳月棠碗中。
柳月棠连着吃了好几块,“这鱼真不错,本宫尝着味道好像有些甜。”
挽秋连忙道:“回娘娘,这是榕国进贡的鱼,内务府的总管说这鱼极其稀有,从小鱼养成这般大的得需整整十年,且必须在水质清澈的水域下才可养活。”
听是进贡而来,柳月棠面色不由一紧:“可让沈太医查验了?”
“娘娘放心,沈太医检查了,这鱼并无问题,鱼质细腻,还可补气血,很适合孕妇服用。”
柳月棠这才放心下来,又吃了两块。
吃着,她皱一皱眉:“真是奇怪……”
“怎么了娘娘?可是这鱼味道不好?”
柳月棠摇头:“不是,相反本宫觉得每日的菜食都很合胃口。”
她放下筷子,素手微微抚上小腹:“挽秋,本宫为何没有一点怀孕的症状?从不恶心呕吐,也不头晕嗜睡。”
除了把出喜脉那一日呕吐了以外,她便从未反胃过。
而且那一日还是因为闻到了血腥味,但她一直都对血腥味很敏感。
所以有时候都会胡思乱想,这腹中到底是不是怀着个孩子?
肚子尚是平坦,孩子也不会动,也毫无孕中反应。
完全不像容悦和苏姐姐那般,吃什么吐什么,还总是犯困头晕。
挽秋抿嘴一笑:“娘娘,每个人体质不同,有孕的反应自然也不一样。”
“奴婢想,定是小主子心疼娘娘,知道他自己来的不容易,不忍心让娘娘您受苦。”
柳月棠脸上的疑惑渐褪,温柔笑意漫过眼角:“如此说来,他倒是个贴心的孩子。”
“可不是么!”挽秋笑道:“奴婢家中的堂姐,从怀孕吐到了临盆那一日,孕期之中,未曾有一日舒坦。娘娘您没有反应,反倒如此焦虑,应该庆幸自己没有任何不适才对。”
柳月棠指腹在小腹上轻轻转了一圈,唇角漾起一抹为人母的温柔:“也是,这么听话,也不知是女孩还是男孩?”
话音刚落,便见萧衡走了进来,龙袍上的十二幅流云暗纹随着步履舒展,在日光下浮着耀眼光华。
“淼淼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眉眼温润的走到柳月棠身边,柳月棠正欲屈膝行礼,便被他扶起了身:“朕说过,私下时无需多礼。”
他招一招手,让宫人都退了下去,将柳月棠抱在怀中。
“淼淼还未回答朕的问题。”
萧衡一手抚着柳月棠的小腹,一手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问着。
柳月棠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发间的茉莉香与他身上的龙涎香气交织融合。
“那皇上喜欢皇子还是公主?”
她微微扬起秀眉,目中尽是期待。
萧衡思忖片刻:“朕膝下如今有三位皇子,只有一位公主,心中自然更想要公主。不过……”
“不过什么?”柳月棠眉眼弯弯看着他。
“不过……公主便不能承平乱世,效命家国,即便再优秀,也不能继承大统。”
说着,他深深望着柳月棠,柔和的眸中隐隐蕴了一抹探究之色。
结果没想到柳月棠不甚在意地道:“那又如何?”
她指腹轻轻摩挲着萧衡脖间的锦领,眼底藏着几分期许和缱绻:“臣妾不求任何功名利禄,无论男女,只希望他能健康长大,一世无忧。”
说着,她语气不觉怅然,睫毛垂落的阴影覆住眼底水光,怅然道:“臣妾自小便没有父母的疼爱,只希望他…….能被人捧在掌心,再不尝这孤苦的滋味。也希望他……”
她长睫微微一颤,抬眸温婉的看向萧衡:“能够弥补臣妾和皇上幼时的遗憾。”
真诚最是能打动人。
最后一句话落入萧衡耳中,直叫他心头猛地一热,眸中稀薄的探究尽数化为心疼和动容。
他牢牢柳月棠抱在怀中,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淼淼,朕向你保证,你与朕的孩子,无论男女,朕一定待他视如珍宝,绝不叫他受一丝委屈。”
“若是公主,朕便将她捧在掌心,许她自在无忧,不受宫规所缚。”
“若是皇子,朕定亲手教他琴棋书画,骑马射箭,给足他父亲的陪伴和关爱。”
萧衡神色哀然而决绝,心中默默念着:必定不会让他如你我这般……从小便失去最亲之人的疼爱。
柳月棠神色动容的在他胸膛蹭了蹭,低垂的眸中幽光流转:孩子,看来你这是要让母妃母凭子贵了。
她知道,在萧衡心中一直怨怼太后对他不管不顾。
却又遗憾给足他母爱的温懿皇后香消玉殒。
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子应有尽有,然童年缺失的陪伴与疼爱,却是他的致命软肋。
她便要将他所缺失的亲情,尽数给到自己腹中孩子身上。
亦是弥补他心中的缺憾,弥补他幼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