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御女当即愣在原地。
宫女轻声道:“小主……您……要不要起来。”
尤御女手紧紧攥着衣裙,冷白的手背青筋浮现:“你没听出她的意思吗?若想让她放过我,我便得在此跪上两个时辰,而且还得对外宣称我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小主您跪了也不见得熙婕妤会给你好脸色看。”
尤御女赤红着眼,银牙紧咬:“我也不全是怕她。”
“我还想让六宫,尤其是皇上看看,熙婕妤并非什么良善之辈,她也同其他妃嫔一样,恃宠而骄,心胸狭隘。”
这条道路紧挨御花园,过路的人络绎不绝,自是免不了一番嘲笑。
尤御女抬起头,看着湛蓝如洗的天,眼眶逐渐发热。
她的骄傲,她的自尊,为了活命,为了上位,全被柳月棠踩在了脚下。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尤御女在御花园旁跪了整整两个时辰一事,很快的就传遍了后宫。
而这件事亦落入了萧衡耳中。
他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唇角微勾:“不错,有进步,会罚人了。”
周德福不由一愣,愕然睁大了双眼。
这还是第一次听皇上如此夸人。
这被罚之人不仅没有得到丝毫怜惜,施罚者反而还得了皇上一顿夸奖。
他不禁暗暗点头。
这熙婕妤,果然有本事。
十月底,皇后在未央宫举办了一场赏菊宴。
菊花种类颇多,珍稀无比。
沉香台色彩温暖,花型饱满。
蜀国夫人柔雅灵动,花瓣纤柔。
盘龙嫦娥娇羞粉嫩。
金丝菊色泽金黄,高贵艳丽。
宫妃们红飞翠舞,肥环燕瘦,悠闲站于花丛之中,芬芳满园。
“白婕妤,你若是身子疲倦,便坐下休息。”
白婕妤一袭织彩飞蝶锦衣,衬得她更加娇艳动人,满面春风。
她手心轻抚小腹:“嫔妾没有那么娇气,嫔妾草原上的女子有孕了还能每日走十里路,嫔妾一点也不累。”
皇后美目温柔看向她小腹,柔声道:“害喜严重不?”
白婕妤手在平坦的小腹上转了两圈,双眸明亮如星:“嫔妾对气味很是敏感,尤其是闻到……”
她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玉妃身上。
“尤其是闻到浓郁的香粉味,便更是恶心。”
说着,她抬起手绢扇了扇:“说来也奇怪,这花香嫔妾闻着还挺舒服,熏香和香粉的味道嫔妾却一点也不能闻。”
满宫尽知,玉妃身上的香最是浓郁,而且她所用的香多数都来自香都永春县。
玉妃眼中厉色一闪,她一袭灼灼红裙,如同怒放的芍药,站在多彩的菊花中更是明艳逼人。
“不能闻还出来作甚?宫中谁人不用脂粉,白婕妤究竟是来赏花的还是来扫兴的?”
白婕妤微微扬起下巴,眼角眉梢透着傲慢:“腿长在嫔妾身上,自是嫔妾的自由。嫔妾何必委屈自己去成全她人?”
“还是说,嫔妾不来玉妃娘娘您便能欣喜赏花了?”
不待玉妃回答,她又挑起细眉道:“您这种性子,即便嫔妾不来,你也看不惯那个,瞧不惯这个,是不可能愉悦赏花的。”
众妃闻言,皆是一惊。
从前也只有明嫔敢同玉妃争上两句,谁知道来了位如此胆大包天,有恃无恐的。
只见玉妃脸色大变,目光如利剑一般,恨不得在白婕妤脸上狠狠刺出洞来。
她当即呵斥道:“放肆!你不过区区婕妤,竟敢仗着怀有皇嗣以下犯上。”
白婕妤丝毫不怕她,幽幽道:“嫔妾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何处以下犯上了?还请娘娘指教。”
“白婕妤!”皇后语气微微一沉,肃目看着她:“玉妃说的没错,她是四妃之一,不可放肆无礼。”
“还有一个月太后便要回来了,若见到你们这样像什么话。”
明嫔眸中一亮,喜上眉梢:“姑母终于要回来了?”
明嫔祖父是太后的大伯,所以明嫔自可以称太后一句姑母。
这亦是她有意炫耀自己的身份。
皇后颔首:“快年下了,母后今年想回宫过年,如此热闹一些。”
玉妃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缓声道:“算起来,臣妾入宫已有数年,却甚少在太后面前尽孝。而今太后归来,臣妾便可侍奉太后娘娘左右了。”
“本宫知道,你们都是有孝心的,但太后喜静,回宫那日你们随本宫一同前去迎接便可。至于太后想要见谁,自会宣传。”
宫妃纷纷应下:“是。”
待众妃散后,柳月棠同苏南卿并肩而行。
十月的风,带了一抹凉意。
苏南卿正了正帔帛:“我听闻,太后很是不喜昭妃。”
柳月棠谨慎地环视一眼四周,低声道:“姐姐怎么知晓?”
“和我同住一宫的凌御女,是宫中的老人了,她是从前王府中的侍妾,虽很少出门,可事情却知道的不少。”
“还有一件事,妹妹估计也不知。”
说着,她凑到柳月棠耳旁,轻声低语着:“据说,太后娘娘放不下岳王之死,便将岳王的灵位放在了崇福司,日夜对佛礼拜诵经。”
柳月棠不自觉放慢了脚步:“所以,真如后宫所言那般,太后对皇上之所以如此冷淡,是因为岳王?”
苏南卿微微颔首:“我估摸着应是如此,毕竟……岳王是在皇上生辰那日夭折的。”
“岳王夭折后,太后娘娘万念俱灰,郁郁寡欢,将自己关在殿中谁都不见,当时皇上在门外磕头,太后娘娘亦无动于衷。温懿皇后看着心疼,这才将皇上养在了膝下。”
“也正是如此,皇上才认识了昭妃娘娘。”
柳月棠眼神迷离而遥远,怔怔的凝视着前方。
她自小便听闻温懿皇后婉嫕有节,贤良淑德,上至后妃,下至皇嗣,无一不宽和。
若温懿皇后还在世,萧衡也一定是在母亲宠爱之下长大的。
说起来,她和萧衡的经历还真有些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