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磊选的火锅店坐落在老城巷弄的转角处，朱红色的雕花门楣下，
两盏大红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晃，灯笼穗子扫过玻璃橱窗，映出店内蒸腾的热气。
还未踏入店门，就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与火锅沸腾的咕噜声，混着牛油与香料的浓郁气息扑面而来。
店门口支着一口巨大的铜锅模型，锅底的 \"火焰\" 由 LEd 灯营造，时不时窜起的红光吸引着路人驻足。
店内暖意融融，墙壁上贴着褪色的福字和色彩鲜艳的年画，财神爷画像旁歪歪扭扭贴着张手写的 \"今日特价\" 纸条。
墙角的青花瓷盆里，几株盛开的水仙花亭亭玉立，洁白花瓣与嫩黄花蕊在暖光下泛着微光，
淡淡的清香与火锅的辛香奇妙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市井烟火与清雅并存的独特氛围。
靠近收银台的位置，老板特意设置了一面照片墙，密密麻麻贴着食客们的合影，其中不乏有食客戴着店家提供的熊猫头套搞怪的模样。
众人围坐在雕花铜火锅旁，锅内红油汤底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
红亮的辣椒段、翠绿的葱段、雪白的蒜末在漩涡中沉浮，溅起的油花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金芒。
大理石桌面上摆满了各色食材：
鲜切的羊肉卷薄如蝉翼，在冰盘上泛着粉嫩的光泽，旁边还贴心地插着小牌子标注 \"手切羊里脊\"；
新鲜的毛肚根根挺立，毛刺清晰可见，用干冰营造的烟雾萦绕在盘子周围，宛如仙境；
翠绿的菠菜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水灵灵地堆成小山，一旁的小碟子里装着店家自制的芝麻酱，撒着花生碎和葱花。
\"来来来，先涮肉！\" 金磊抄起漏勺，将一大把羊肉卷抖进锅中，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江河，
\"这可是老板特意给咱留的手切鲜羊肉，老规矩，三起三落，蘸麻酱最地道！\"
余飞早已迫不及待，筷子夹着毛肚在滚烫的红油里快速七上八下，
待毛肚微微卷起，便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被辣得直吸气却仍含糊不清地赞叹：\"够劲！这脆度绝了！\"
陈斌则小心翼翼地将鸭血滑入锅中，还不忘提醒：\"鸭血得煮久点，不然容易夹碎。\"
几轮酒下肚，众人的脸庞都染上了红晕，说话声也愈发响亮。
角落里的老式收音机播放着怀旧金曲，与众人的谈笑声混在一起。
陈斌推了推眼镜，夹起一块鸭血轻轻放入锅中：\"最近听说出了个波动很大的邮市，你们有人在炒邮票吗？\"
这话瞬间点燃了新的话题，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最近的行情，酒杯碰撞声与争论声此起彼伏。
金磊得意地分享着自己抓到涨停板的经历，还掏出手机展示账户收益，余飞则在一旁咋舌：\"你这比我半年生活费都多！\"
金磊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
他漫不经心地搅动着锅里的毛肚，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声音却刻意放轻：
\"江河，我听说冯佳佳在大学里谈男朋友了。\"
这句话像枚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原本喧闹的包间瞬间安静下来。
筷子碰撞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江河。
角落里正在收拾空盘的服务员也忍不住侧目，被领班轻轻拽了一下才回过神。
余飞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浮现出八卦的笑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江河：
\"哟呵！这可是大新闻！江河你不会还惦记着冯佳佳吧？当年你俩的恋爱可是郎才女貌啊，
晚自习后操场散步，元旦晚会合唱情歌，全校谁不知道？现在听到这消息，心里没点想法？\"
说着，他还朝金磊挤了挤眼睛，仿佛在暗示即将上演一场好戏。
陈斌放下筷子，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好奇又谨慎的神色：
\"是啊江河，当年你追冯佳佳可费了不少心思，每天帮她买这买那的，下雨天冒雨送伞......\"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意识到自己似乎勾起了一段旧回忆。
这时，服务员恰好端着新上的虾滑过来，瓷勺碰撞碗沿的清脆声响，短暂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江河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冯佳佳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扎着马尾辫的清秀侧脸，笑起来时弯弯的眼睛，还有两人并肩走过操场时，她发梢飘来的茉莉花香。
但这份悸动只持续了一瞬，他很快恢复镇定，将一片羊肉放入锅中，看着鲜红的肉片在滚烫的汤底中慢慢变色。
他想起昨晚与刘诗琪视频时，对方正在研究新的旅游攻略，屏幕里的她戴着可爱的猫咪发箍，认真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嘴角上扬。
因为始终担心世界线的改变会引发不可控的蝴蝶效应，江河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与刘诗琪的关系。
此刻他垂眸搅动着锅中的食材，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有男朋友不是很正常吗？佳佳那么优秀，人又漂亮。再说都过去这么久了，大家不都有自己的生活？\"
金磊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麻酱，将毛肚裹得满满当当，却迟迟没有送入口中。
\"佳佳？还叫佳佳呢！\" 他轻笑一声，镜片后的目光紧紧盯着江河，
\"这称呼，啧啧，看来当年那段感情还真不一般呐。\"
他重新戴上眼镜，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试探，\"我就好奇，你听到她有男朋友，心里就一点波澜都没有？\"
江河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辛辣的白酒顺着喉咙滑下，带来灼烧般的暖意。
记忆突然翻涌——大二那年平安夜，他在女生宿舍的楼下捧着 99 朵玫瑰，向冯佳佳表白；
直到高考出分，两人分手，他泣不成声的瘫倒在草地上。
但这些画面如同被蒙上了一层雾，遥远而模糊。
他又想起上周和刘诗琪在江边散步，对方突然指着星空说：\"你看，那颗最亮的星星像不像我们做的第一只邮票？\"
\"其实刚听到时，心里确实有点......\" 江河顿了顿，目光落在杯中摇晃的酒液上，
\"不过仔细想想，那都是青春里的故事了。就像这火锅，再滚烫的汤底也有凉透的时候，人总要往前看。\"
他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余飞咋舌：\"真没看出来，江河你现在这么洒脱！当年跟冯佳佳分手以后，你可是把自己......\"
话没说完，就被陈斌轻轻碰了碰胳膊。余飞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挠挠头：
\"不过也是，都过去这么久了，说不定人家男朋友比你还帅！\"
金磊默默将手机屏幕亮起，又迅速熄灭。
那张冯佳佳和新男友的合影就存在相册里，他反复看过许多遍。
\"是啊，听说那男生是学生会主席。\" 他状似不经意地补充，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酒杯边缘，\"条件确实不错。\"
江河瞥了一眼金磊的动作，心中微微一动。
他忽然想起大学时，金磊曾在冯佳佳参加演讲比赛时，特意帮他组织大家去现场加油。
此刻金磊刻意的追问、反复的试探，似乎都藏着某种隐秘的情绪。
但他只是笑笑，举起酒杯：\"挺好的，真心希望她幸福。\"
金磊也跟着笑起来，笑声却显得有些干涩。
他夹起一筷子黄喉放入口中，咀嚼时却味同嚼蜡，目光时不时飘向江河，像是要从对方的神情里挖掘出更多答案。
江河为了转移话题，看向余飞，“倒是你，余飞，听说你最近学业上遇到点麻烦？”
余飞被这突然的话题转移弄得愣了一下，顿时叫苦不迭，夸张地拍着桌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开始大倒苦水。
包间里的氛围再次热闹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刚才关于冯佳佳的话题，暂时被抛在了脑后，
窗外的夜色渐深，火锅店的客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铜锅里的汤底依旧沸腾，升腾的热气模糊了所有人的脸庞。
金磊望着翻滚的红油，想起上次和冯佳佳聊天时，对方说喜欢吃香菜。
他悄悄将碗里的香菜末拨到一边，在和众人谈笑风生间，偶尔还是会若有所思地看向江河，似乎仍对江河的反应心存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