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江野呢？江野怎么还没回来？”
沈芙蕖走了出来，身上是松松垮垮的睡衣，披散着长发。
比起从前小公主般不谙世事的天真，现在她眼里是全然的懵懂无知。
林琪嘴里发苦，却连忙驱动轮椅上前，细致地替她理了理衣服，又熟练地安慰道：“他送孩子去幼儿园了，还要去上班，你别急啊。”
郑恩舒看在眼里，心里莫名泛起了压抑。
她勉强又跟林琪交谈了几句，装作是打听沈芙蕖的近况后，便匆匆离去了。
近中午的时候，沈在溪回来，听林琪说起了今天的事情：“你那位朋友，人还挺不错的。见芙蕖这样，也没有嫌弃的意思。”
沈在溪愣了愣。
沈家倒了以后，他哪里还有什么朋友，何况还是个女的。
“她有没有说过，她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姓舒，她说你一定知道的。”
姓舒。
沈在溪在心里默默地把这个名字琢磨了一遍。
他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前阵子从奚落他的人口中得知，江野后来娶的那个女人，叫郑恩舒。
郑恩舒为什么要来他家？
沈在溪有些不解，却没把这件事说出来，再徒增林琪的烦恼。
至于沈芙蕖。
她也不是一直都这么糊涂，总还是有清醒的时候。
万一林琪一不小心说漏了罪，也是个麻烦事。
出于内心的怀疑，沈在溪在一连好几天送外卖的时候，都刻意绕路经过江野的公司。
终于在一天中午，被他堵到了郑恩舒。
“郑小姐”，他骑着摩托车，横在郑恩舒前边，“或者应该称呼你为，江夫人？”
他看都没看站在郑恩舒身旁的温梨初一眼。
他认识温梨初，这几天也在网上看到了她要上综艺节目的消息。
但这些距离他，已经相当遥远了。
而过去，在不知道沈芙蕖跟江野的事情之前，他也只当温梨初是抢走妹妹未婚夫的坏女人。
“你有什么事？我不觉得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郑恩舒脸色不太好看，像被掩藏的秘密突兀地大白天下。
沈在溪冷冷地看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要去找我妹妹？你和江野，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郑恩舒强撑着不认。
她这两天过得不错，江野从拍卖会上带回了一颗红宝石，特意让设计师设计了项链，用来补偿之前对她的冷淡。
她又去了寺庙上香，抽了个上上签，内心被抚慰了大半。
唯一让她恼怒的，就是在不理智的状态下，冒冒失失地跑去了沈家。
“你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吗？总不能因为沈家破产了，你就死皮赖脸地来碰瓷我？”
“即便路边的疯狗，咬死人也得是有些逻辑的。”
郑恩舒毫不留情地说道。
她只想尽快赶走这个不识趣的沈在溪。
希望他能识趣些，不要再让她在温梨初面前丢人现眼。
沈在溪的脸色不大好看。
只是这两年的生活，到底让他懂得了何为世态炎凉。
他强忍着，没有发火，而是道：“对不起，我只是来感谢郑小姐的好意的。刚才用词不当，让您误会了。”
郑恩舒明显就不是个能容人的性子。
他没必要为了逞一时之气，就将沈家再次拉入更深的渊底。
郑恩舒却更恼怒了，直接道：“你以为我有这个好心吗？我是为了安宁，安宁要嫁人了，我当然得替她，把先前你花在她身上的脏钱，还给她。”
“走了走了。”
郑恩舒挽住温梨初的胳膊，直接带着她进了刚开过来的车，却忽略了沈在溪那骤然而起的凶光。
“安宁……”
他喃喃道。
想起这个，他唯一深爱过的女人，面容一时恨一时悔。
最终，他颓然地低下头，准备骑车离去。
“沈在溪，对吗？”
沈在溪扬起头，见到身后走出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取下一直戴在脸上的金丝眼镜，轻轻擦拭着，却不急着戴上去，而是看向自己。
那双凤眸里，充满了冷漠，像凶狠噬人的豺狼。
“不想报仇吗？不想再见到，你喜欢的那个女人？”
沈在溪喘着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神色警惕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这个人明显对沈家发生的事情，了解甚深。
沈在溪的心动了动，然而脑海里却浮现了安宁那张充满憎恨的脸。
他沉默地摇了摇头，回绝了男人的提议，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没什么仇好报的。”
他正打算离开，却又听见男人那蛊惑力极强的声音：“好吧，心爱的女人，你不想要。那么你妹妹呢？”
“你妹妹的罪，就白遭受了，是吗？”
沈在溪咬着牙，舌尖抵着下颚，尝到了口腔里的血腥味。
沈芙蕖是无辜的。
沈在溪认知得相当清楚。
她可能会使点小性子，也会想方设法地逃避一点小责任，做过一些小小的恶事。
她应该受到惩罚，但沈在溪认为她罪不至此。
林琪怀上沈芙蕖时，沈在溪已经十岁了，对妹妹这个概念，有一个模糊的认知。
他时而喜欢她，时而讨厌她的到来，夺取了他在家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但在看见林琪那高高挺起的肚子时，他心里也有了期待。
他趴在林琪的身侧，侧耳听着那胎儿小小的动静，有些欢喜地叫着：“妹妹，妹妹……”
妹妹出生了，小小的，软软的。
她穿着粉粉嫩嫩的公主裙，会跌跌撞撞地朝他跑过来，抱住满身大汗他叫哥哥哥哥。
只是随着她的长大，她渐渐意识到他这个哥哥，没有她那么懂事，更不及她聪慧，还总是能搞砸一切。
等到她到了可以开始谈婚论嫁的年纪，因为他这个哥哥不成器，所以她的婚姻变成了可供交易的商品。
他是个混账……
每次看到沈芙蕖那神志不清的样子，沈在溪的心底都会悄然浮现这样的想法。
他定了定神，望向面前的男人：“你希望我，怎么去做？”
“先说好，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做，但是我要钱，要能够把我妈和我妹妹，送出国生活的钱。”
那个男人轻笑起来，满意地说道：“当然，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