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眼底的讽意越发浓烈。
这两父子，还真是有意思！
一个全然遗忘了数年前的孽债，一个花心滥情，却还要故作情圣。
他大笑起来，甩开沈芙蕖的手，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拊掌道：“沈先生，我不请自来，还望莫怪啊！”
他此话一出，沈南洋立刻抬头望去，眯了眯眼睛，打量着他：“你是……”
沈南洋不断思索着曾经那些熟悉的面孔，却还是想不起来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但是看他的长相，分明又是极眼熟的。
“你……你……你！”
他还没想出个结果来，身侧一直焦急地望着两父子的林琪，突然失声尖叫起来，脸色煞白，嘴唇也失了血色。
沈南洋不悦地皱起了眉。
他一向自诩绅士风度，又好面子，容不得家人有出格丢脸的行径。
家里只是来了个毛头小子，林琪就如此失态。
他本要训斥两句，却在看到她的神情时，还是软了心肠。
尽管这些年，他跟林琪的感情淡了。
但林琪毕竟是曾经热烈追求过、爱过他的女人，给予了他身为男人的自信，又在事业上助益良多，为他生了一双儿女。
沈南洋多少，对她还是有些感情。
“还不快扶你妈坐下，她的心脏本来就不好，受了刺激怎么得了？”
沈南洋训斥道，目光严厉地看向沈在溪。
沈在溪当即弱了气势，唯唯诺诺地把林琪扶到沙发上坐下，又拍了拍她的背，稍作安抚：“妈，咱们有话好商量啊。儿子不过是喜欢上一个女人，您犯得着这么生气吗？”
沈南洋看着这一幕，没有接话。
他很清楚，林琪的失态并不是因为沈在溪的纨绔，而是为了那个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年轻人。
“你是……”
他看向江野，刚问了一半，就听见江野讽刺地说道：“沈先生和沈夫人，还正是伉俪情深啊！”
他走到两人中间，来回打量着这两人的神情，故作疑惑地问道：“沈夫人很害怕我吗？这不应该啊。”
“你是沈南洋先生的第二任妻子，放在古代也算是继室。”
“就算逢年过年祭祀，你要在原配面前执妾礼，可你在我面前，依旧是长辈啊。”
“要不然，你当年把我扫地出门时，怎么能那样理直气壮呢？”
“你不是说了吗？你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是我妈。我的命，都要由你做主。”
沈南洋闻言，脸色大变，问道：“你……你走了那么多年，从来都不知道回来看看，你现在回来，是为了什么？”
江野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
他一伸手，就把站在他身后、满脸茫然的沈芙蕖给拉了过来，却不想没等他开口，林琪就扑了过来。
她声泪俱下地跪在他面前，说道：“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你不要说，你千万不能说啊！”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伤害我的女儿，你不用要毁了她！”
看着过去盛气凌人的女人，瞬间变得卑微可怜。
江野心中，并没有半分大仇得报的快意。
沈芙蕖可怜？可她好歹享受了她母亲当初作恶的成果。
那他呢？
他不无辜，不可怜吗？
这个复仇的计划，是他多年前定下的。
那时候，温梨初兴冲冲地把一本在图书馆借来的书，推荐给他看：“江野，你读一读这本《漂亮朋友》，你就会发现人生并不是一片黑暗。”
他笑着反问她：“为什么？”
温梨初却说得理所当然：“这本书里面的男主角，可以凭借一张漂亮的面孔，通过结识各种贵人往上爬，你也可以呀。”
江野那段时间，正为飞速消耗的存款痛心疾首，冷不防听到她这么一说，立刻对《漂亮朋友》起了兴趣。
他熬夜拜读完了这本书，最后发现了两点。
一是温梨初的总结，还是委婉了一些。
应该是“小白脸靠着身体和花言巧语在一众女贵人中周旋，最后成功洗白上位”。
二是温梨初的三观歪了。
大抵穷人，尤其是穷得难以吃饱饭的人，还是没办法拥有太多的道德。
她居然真心认为，这样的上升渠道是可行的。
然而江野想了很久，才发现跌落谷底的他，也只能靠这样的办法回到当初那些人的身边去报仇。
以爱为名，去绑住一个又一个女人。
只是在践行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同样变得满身罪恶了。
他已经这样了，肮脏透顶了。
他怎么还能让他的仇人，过得好呢？
江野冷眼望着林琪，在她绝望的目光下，开口说道：“沈叔叔，林阿姨。今天我回到这个家，不是来给你们添堵的，也不是来分家产的。”
“毕竟沈家破产的大势，已经覆水难收，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我更不是来给你们找麻烦的，我只是来给你们报喜。”
“沈芙蕖，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三个多月了。”
“恭喜你们啊，要当外公外婆了。”
林琪心口一梗，当场昏死过去。
沈南洋面色铁青，嘴唇不停地哆嗦着，手指着江野，却难以说出话。
江野却还添了一把火，又道：“怎么样？我为人不错吧？当年你们害了我妈，我现在却以德报怨，让你们沈家添丁进口了。”
沈在溪在一旁手忙脚乱地给医院打了急救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恶狠狠地盯着江野，质问道：“你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江野笑起来，坦然地回答道：“是啊。按照辈分，你也该叫我一声哥哥呢。我的好弟弟！”
“让你欺负我妹妹！你这个疯子！”
沈在溪怒意大起，捏紧拳头往江野面上打去，却被江野轻松躲过。
他还要继续追着江野打，却被沈芙蕖唤住。
“爸，哥，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她的眼神空洞，连眼泪都流不出来，身体微微地打着摆子。
鲜血，从她的双腿间流下，染红了她的纱裙。
“意思就是”，江野垂下眸，残忍地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你怀了你同父异母哥哥的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