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城市的街头巷尾已经弥漫着新春将至的热闹气息,但在这月河区的政府大楼里,气氛却格外凝重。
刘冬端坐在自己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中,透过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他目光扫过窗外忙碌的街道,随后收回视线,按下桌上的内线电话,沉稳地说道:“请周区长和顾副书记到我办公室来。”
不多时,周平山和顾有为两人并肩走进办公室。三人默契地围着茶几依次落座,刘冬抬手示意秘书退下,待门轻轻合上后,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平山和顾有为,神色凝重地开了口:“有为,平山,今天把你们叫来,是要跟你们通个气。”
他微微顿了顿,语调低沉却清晰:“省委那边已经有消息传出来,年后官耀善副书记将不再兼任组织部长一职,转而担任市委专职副书记。依我看,耀善书记转正厅级干部,也就是这一年半载的事。”
周平山和顾有为闻言,皆是微微一怔,旋即坐直了身子,全神贯注地听着。
刘冬接着说道:“至于我,高书记的意思是,我或许即将不再担任市委常委兼月河区委书记,目前上面正在斟酌我的去向,有可能会接任官部长,担任组织部长。”
“这么一来,咱们月河的一把手位置就要空出来了。”刘冬的话音刚落,周平山立刻接话,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那高书记的意思是?”顾有为也同样神色郑重,目光紧紧盯着刘冬。
“平山,我之前也跟你提过,高书记打算等过段时间维湖县委书记莫宇达去市政协养老后,调你过去接任,主政维湖。”刘冬看向周平山,目光中带着一丝期许。
周平山听闻,眼中神色波澜不惊,实际上,他对这个安排内心颇为满意,只是多年在官场摸爬滚打,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
这时,顾有为沉声说道:“刘书记,这样一来,你们都走了,月河作为市辖区,如此重要的人事调动,难道就要拱手让出去?”
刘冬将目光转向顾有为,语重心长地说道:“有为,高书记也非常希望能让你接任月河,但你要知道,月河的一把手通常要高配市委常委,若直接让你上任,不符合组织规矩,而且晋升太快,对你不见得是好事。”说着,刘冬意味深长地看着顾有为。
周平山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有为,你今年才四十七岁,还年轻,往后的机会多着呢!”说着,他伸手拍了拍顾有为的肩膀。
“嗯,书记、区长,我明白这个道理,我并不着急,只是实在放心不下月河的未来发展啊。”顾有为轻轻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浅抿一口,目光在刘冬和周平山脸上一一扫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组织部长这个位置太过关键,重要性远超月河的一把手,高书记不得不做出取舍。”刘冬说着,转头望向窗外,神色平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办公室里短暂地陷入了沉默,随后顾有为和周平山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刘冬,异口同声地问道:“刘书记,您就直说吧,大概会是谁接任您的位置?”
“章贵江副市长,他是从省里下来的干部。”刘冬的声音很平静,却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此言一出,三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办公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良久,刘冬率先打破沉默:“耀善书记的意见是,你先代理月河区长,不过正处的职位不会那么快落实,有为,你应该能理解。”
“嗯,我资历尚浅,强行解决正处问题,难免会遭人非议。”顾有为十分懂规矩,也识大体,对此并无异议。
“有为,别太担心,以你的能力和资历,转正正处只是时间问题,水到渠成而已。”刘冬安慰道,接着又叮嘱,“新书记到任后,你照常配合工作就行,尽量避免和这位章贵江起冲突,他进入市委常委基本已成定局。”
顾有为微微颔首,心里却忍不住腹诽,面上还得装出一副诚恳受教的样子。“刘书记,周区长,配合新领导工作肯定没二话,只是章副市长从省里空降,对咱们月河的情况两眼一抹黑,交接期间我整理下这几年的项目资料,到时候也好交差。”他这话看似主动,实则也是在给自己留条后路,免得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自己头上。
刘冬赞许地点点头,心里却清楚顾有为这是在给自己谋退路,不过也不点破:“有为,你考虑得周到。章副市长虽从省里来,但基层工作经验也有。你这份资料,既能帮他熟悉月河,也能让他看到咱们月河班子的态度。”
周平山跟着附和,实则想着自己马上要去维湖,月河的事以后就和他关系不大了:“有为,交接工作你多上点心,别出岔子,给新领导留个好印象,以后你在这也好开展工作。”
顾有为应着,话锋一转:“刘书记,年后人事上有啥变动?新领导刚来,对各部门人都不熟,要是贸然调整,工作肯定乱套。”他心里清楚,人事任免可是官场的核心利益,得提前探探口风。
刘冬眯了眯眼,心说这顾有为果然精明:“人事暂时不动,章副市长到任后肯定要考察一番。这期间你多盯着各部门,有问题及时汇报,别让新领导抓住把柄。”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顾有为听得明白,就是让他维持表面和平,别在这节骨眼上惹事。
“行,刘书记,我这就去安排。”顾有为起身要走,刘冬叫住他:“有为,你在月河的成绩大家都看在眼里。这次安排是暂时的,你稳住心态,别让别人看笑话。”这话听起来像是安慰,实则也是警告,顾有为哪敢大意,忙不迭应下。
等顾有为和周平山离开,刘冬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这次人事变动,背后各方势力博弈,月河未来充满变数,他也只能在这复杂局面里,尽量保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为自己的仕途再铺铺路。
顾有为回到办公室,反手关上了门,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他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眼神空洞,满脑子都是新领导章贵江从省里空降的事,这让他如坐针毡,毕竟在这敏感时期,稍有差池就可能万劫不复。
他拉开抽屉,摸出烟和打火机,点燃后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这次人事变动,对他来说机遇与挑战并存。
半包烟很快抽完,他掐灭烟头,终于下定决心,拿起电话,犹豫片刻后,拨通了官耀善的号码。
“喂,耀善书记,我是有为啊。”电话接通,顾有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语气里带着下属对上级的尊敬与熟稔。
“有为啊,突然打电话,是碰上什么难题了?”官耀善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温和又关切,全然没有身居高位的架子。
“耀善书记,我刚从刘冬书记那儿过来,年后人事变动的事儿,想必您也听说了。我心里实在没底,就想着跟您取取经。”顾有为坦诚相告,言语中满是诚恳。
官耀善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这事儿我知道,这次变动波及范围广,你有顾虑很正常。但只要做好本职工作,依规办事,就不会出大问题。”
“书记,您也清楚,新领导章贵江副市长,我对他了解不多,就怕往后工作配合不好。”顾有为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章副市长是省里下来的,能力和背景都不错。工作上,你多支持他,有问题及时沟通,别自己闷头琢磨。”官耀善耐心地叮嘱道,口吻中带着前辈的关怀。
“有为啊,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你在月河时间不短了,成绩有目共睹。但这次人事变动,你得认清形势,别盲目行事。该争取的争取,也得懂得妥协。”
“我明白,耀善书记,我肯定会全力配合。只是这次变动对我影响不小,未来的路还得仰仗您多指点。”顾有为微微叹了口气,言语中透着无奈与期许。
“有为,咱们两家都快成一家人了,你别这么见外。时机成熟了,我肯定会留意你的情况。顾靖那孩子也争气,以后的发展空间大着呢。”官耀善语气和蔼,对顾靖的欣赏溢于言表。
“耀善书记,有您这话我就安心了。顾靖这孩子,往后还得靠您多提点。”顾有为感激地说道。
“看你说的,顾靖是个好苗子,我自然会多关照。你也别太焦虑,按部就班,总会越来越好的。”官耀善笑着宽慰道。
挂断电话,顾有为长舒了一口气。和官耀善的这番交谈,让他心里踏实了许多。接下来,他清楚自己得更加谨小慎微,在这场官场变动中,为自己和家人谋出一个安稳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