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升胸腔中再度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那吼声不似人声,更像是受伤孤狼在绝境中的悲鸣与反扑。
他的身体,如同被压紧到极限的弹簧,猛然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整个人如同一头捕食的猎豹般猛然窜出。
沉重的钢铁战斧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却携带着开山裂石的恐怖威势,斧刃上凝结的血珠在漫天风雪中折射出妖异的红芒。
雪地上,一道迅疾的残影,拉扯出模糊的线条,围绕着“坦克”丧尸那庞大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躯高速游走。
每一次闪避都险之又险,几乎是擦着那呼啸而来的巨臂边缘掠过;每一次踏步都在坚硬的冻土上溅起一片混杂着黑血与污雪的冰冷泥浆。
“坦克”丧尸彻底被激怒了,它狂怒地挥舞着它那仅存的、如同攻城巨锤一般的右臂,每一次横扫都带起撕裂空气的沉重呼啸,将地面砸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深坑,碎裂的岩石与冻硬的冰块如同炮弹般四处激射。
然而,许平升的身影,却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片坚韧无比的孤叶,看似随时都会被那狂暴的力量撕碎,却总能在最危险的刹那,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毫厘之差的精准,避开那足以致命的攻击。
他像一个最冷酷、最富有经验的猎手,双眼闪烁着冰冷的寒光,耐心地等待着,寻找着那稍纵即逝,却足以决定生死的破绽。
终于,在“坦克”丧尸一次势大力沉的挥击再次落空,庞大身躯因巨大的惯性而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僵直瞬间!
就是现在!
许平升眼中寒光陡然一闪,积蓄已久的力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脚下猛地发力,坚硬的冻土在他脚下龟裂开来,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弹射而起,目标,赫然是“坦克”丧尸那颗丑陋头颅与粗壮脖颈连接之处,一处在先前连环爆炸的冲击波中被震裂、此刻正不断渗出脓液的、相对薄弱的环节!
“给我——死——!!!”
许平升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这一刻,他全身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悲伤、所有牺牲战友的冤魂,以及对活下去的无限渴望,尽数灌注于他手中的钢铁战斧之上!
那柄饱饮鲜血的斧刃,在昏暗而压抑的天光之下,划出一道凄厉而决绝的银色匹练!
斧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呼啸,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狠狠地、精准地、毫无保留地——斩落!
“噗嗤——!!!”
这一次,不再是先前那种坚硬骨骼与金属碰撞发出的沉闷巨响,而是一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更加令人牙酸胆寒的,锋锐利刃深深切入腐烂血肉与断裂骨骼的恐怖声响!
暗红色的腥臭液体,如同被高压水枪击中的烂泥潭,猛地从“坦克”丧尸的脖颈处喷泉般冲天而起,瞬间溅了许平升满头满脸!
那温热而粘稠的液体,带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让许平升几欲作呕,但他握着战斧的双手,却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
“坦克”丧尸那庞大如同小山般的身躯,在这一瞬间猛地一僵!
它那只充满了怨毒与疯狂的独眼,瞳孔骤然收缩,然后猛地放大,所有的凶戾与暴虐,在这一刻尽数凝固,随即化为一种无法言喻的、不可置信的茫然。
紧接着,它那如同小山般沉重的身躯,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骨骼与支撑,彻底瘫软下去,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轰隆——!!!”
沉重无比的腐烂躯体,如同被推倒的巨型雕像,轰然倒塌在积雪与无数同类的尸骸之上,激起漫天雪尘与污浊的血肉碎末,坚硬的大地都为之剧烈一颤,仿佛在为这头恐怖巨兽的陨落而发出最后的悲鸣。
那颗丑陋不堪的头颅,以一个极端诡异的角度歪斜着,几乎被许平升这倾尽全力的一斧,从脖颈处彻底斩断,只剩下一些破碎的筋膜和皮肉还勉强连接着。
只有呼啸的北风,如同呜咽的鬼哭,卷过这片刚刚经历过惨烈厮杀的修罗场,带走那巨兽身上最后的一丝余温,也带走了空气中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与焦臭。
赢了……竟然真的干掉这个怪物了!
短暂的沉寂之后民宿区阵地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
那震耳欲聋、仿佛要撕裂耳膜的尸吼,那密集如雨点般砸在临时工事上的腐烂肉块,那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与焦臭,竟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掐断了源头,开始诡异地消退。
许平升胸膛剧烈起伏,肺部如同破旧风箱般嘶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滚烫的硝烟与冰冷雪沫,他拄着那柄饮饱了污血、斧刃已经微微卷曲的钢铁战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骇人的青白。
视野,因为极致的疲惫与肾上腺素的急剧消退,微微晃动模糊,但他的双眼,却死死盯住山下那片正在发生异变的黑色尸潮。
“它…它们…在退?”马俊杰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带着一丝几乎不敢置信的颤抖,从许平升身侧传来。
鏖战已久,几乎耗尽了所有弹药与体力的幸存者们,此刻都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许多人直接瘫软在地,大口喘息,难以置信地望着山下。
那无穷无尽,仿佛永远也杀不完的丧尸大军,那股一往无前、只知吞噬血肉的疯狂势头,确确实实地停滞了。
紧接着,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无声却不容抗拒的指令,那些狰狞扭曲的怪物,竟然真的开始掉头,如同退潮般,朝着青峰山下缓缓涌去。
它们的撤退,毫无章法,混乱不堪,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目的性”。
更让所有幸存者胃部翻江倒海的一幕发生了。
在撤退的路径上,散落着前几日战斗中留下的、早已腐烂发臭的丧尸残骸。
那些正在“退兵”的丧尸,在经过这些同类尸体时,竟如同饿疯了的鬣狗,纷纷扑上前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啃噬声,争抢着撕裂、吞咽那些腐肉。
骨骼碎裂的“咔嚓”声,血肉被撕扯的“嘶啦”声,混合着它们喉咙里发出的满足低吼,形成一曲来自地狱的饕餮交响,让山顶上每一个目睹此景的人,都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许平升的眉头紧紧锁起,他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那令人作呕的场面,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试图穿透那渐渐远去的尸潮,寻找这诡异撤退背后的真相。
他现在无法下山亲眼确认,但凭借着无数次生死搏杀积累的直觉,以及孙剑军先前透露的关于丧尸“进化”与“指挥”的情报,一个清晰而冰冷的推测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他几乎可以肯定,在那混乱的尸潮深处,必然存在着一个“核心”。
或许,是四只那种速度奇快、四肢修长、行动如鬼魅般的变异丧尸,它们不再是无脑的杀戮机器,而是如同古代皇宫中卑微侍奉的太监,小心翼翼地簇拥、护卫着某个至关重要的存在。
而在它们拱卫的中心,则是一个佝偻矮小的身影。
那身影,几乎完全被一件宽大到不合时宜的兜帽所遮蔽,兜帽的阴影深邃如墨,掩盖了它所有的面容特征,只留给人无尽的神秘与不祥。
它,才是这支庞大尸潮真正的“大脑”!
“坦克”丧尸的覆灭,无疑是它下达撤退指令的直接原因。
失去了这样一头强悍的“攻城槌”,继续强攻只会徒增伤亡,对于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指挥者”而言,显然是不划算的。
这个认知,让许平升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被一股更深沉的寒意所取代。
“它们…它们竟然真的退了!”刘海涛扔掉手中早已打空子弹的步枪,一屁股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声音里带着哭腔。
“妈的…老子还以为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朱保国也是浑身脱力,脸上血污与汗水交织,却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冯震扶着摇摇欲坠的掩体,眼神复杂地望着山下,他没有那么激动,只是沉声开口:“别高兴太早,这只是暂时的。那怪物,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
谢雨辰没有说话,她默默地从地上爬起,开始检查伤员的情况,她的动作依旧麻利,只是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眸里,此刻也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后怕。
许平升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他抬起头,望向阴沉的天空,鹅毛大雪依旧纷纷扬扬,似乎要将这满山的血腥与罪恶彻底掩埋。
敌人撤退了,但战争,远未结束。
一个懂得审时度势、懂得保存实力、甚至可能懂得学习和进化的丧尸指挥者,其威胁程度,远超十头、百头“坦克”丧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