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杰带着周文翰和李萌悦往28层走时，李萌悦的手指还攥着他西装袖口，指节发白。
电梯镜面映出她泛红的眼尾，睫毛上还挂着没掉的泪珠——刚才那声女人的惊呼实在太突然，小姑娘连妆都哭花了。
“到了。”周文翰按下28层按钮，电梯门缓缓闭合。
沈杰低头抽回被攥皱的袖子，瞥见李萌悦后颈还沾着方才跑太快蹭上的墙灰，心下更觉这酒店的系统故障来得蹊跷。
他出差住过十几次雪悦，从没听说过房态系统会出错，更何况是同一间房同时卖给散客和企业协议客户。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28层。
周文翰先一步出去刷房卡，门刚开条缝，沈杰就听见手机震动——是隋静雅发来的消息：“沈先生，1802房系统记录显示今日确实空置，可能是前台夜班员工操作失误。我们已调取监控，发现王宏国经理今早八点刷员工卡进入1802，目前还未退房。”
沈杰的瞳孔微缩。
王宏国？
雪悦采购部经理，他上周在集团供应商会议上见过这人，油光水滑的地中海发型，握手时指甲缝里还沾着烟渍。
“文翰，带小悦先回房间。”沈杰把房卡塞进周文翰手里，转身往安全楼梯走，“我去18层看看。”
“沈总！”李萌悦扒着门框喊，“那老男人刚才...刚才在房间里只穿短裤！”
沈杰脚步顿住。
他想起方才那男人慌慌张张套t恤的模样，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如果真是员工操作失误，王宏国作为采购部经理，怎么会用散客身份抢特价房？
更蹊跷的是，隋静雅特意点明“王宏国”这个名字，显然在暗示什么。
18层走廊的地毯比28层薄些，沈杰的皮鞋跟踩上去发出清晰的“嗒嗒”声。
走到1802门口时，他听见里面传来玻璃杯摔碎的脆响，接着是女人压抑的啜泣：“王经理，您答应过我调去行政酒廊的...”
“哭什么哭？”男人的声音带着酒气，“老子给你弄套房已经够意思了，上个月财务部查账，要不是我把你那笔采购回扣压下来——”
“砰！”沈杰用力拍门，震得门框上的装饰画都晃了晃，“雪悦酒店员工王宏国是吧？我是沈氏集团的沈杰，现在要进我的预订房。”
门内突然安静下来。
过了半分钟，门“吱呀”开了条缝，王宏国探出头，脸上还挂着刚才的慌乱，见是沈杰，立刻堆起笑：“沈总？这误会了！我朋友说这间房空着，我就...就带她来谈点私事。”他侧身让开，沈杰瞥见屋里沙发上坐着个穿职业裙的姑娘，眼睛肿得像核桃，领口的工牌露出半截——是餐饮部的林甜悦，上周在宴会厅端茶时还给他续过水。
“谈私事需要锁门？需要把姑娘逼哭？”沈杰冷着脸要往里走，王宏国突然伸胳膊拦住他，酒气混着烟味扑过来：“沈总，这是我们酒店内部的事，您一个外来客户管太宽了吧？”
“沈先生！”隋静雅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她踩着细高跟小跑过来，额角沁着薄汗，手里攥着房卡，“监控调出来了，王经理今早用员工卡刷开1802，系统显示这是他本月第三次违规使用空置房。”她转向王宏国，脸上的职业微笑碎成冰渣，“林甜悦是我部门的实习生，您这是滥用职权。”
王宏国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甩开隋静雅拽他胳膊的手，指着她鼻子骂：“隋静雅你算什么东西？客房部经理了不起？上个月采购部给你们换床垫，我给你留了二十万回扣——”
“啪！”隋静雅突然甩了他一耳光。
清脆的响声在走廊里炸开，林甜悦吓得缩成一团，沈杰都愣了。
“王宏国，我隋静雅清清白白当这个经理。”她的胸牌随着剧烈的呼吸晃动，“今天你要么跟我去人事部写检讨，要么...”她看向沈杰，“让沈总给姜董打个电话，说说雪悦高管在客房里逼实习生的事。”
王宏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盯着隋静雅泛红的手掌，又瞥了眼沈杰兜里的手机，突然笑了：“行啊，你俩唱双簧是吧？隋静雅，我表哥是郭元恺，姜董的老部下。你以为姜董会为个外来客户收拾我？”他掏出手机按了两下，“我现在就喊人来，看谁先滚出雪悦！”
沈杰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到姜映瑶的号码。
他能感觉到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涌——前世他被恋爱脑冲昏头时，最恨这种仗势欺人的老男人；今生他重生归来，偏要看看这后台有多硬。
“喂，姜董？”电话刚接通，他就听见那边传来翻文件的声音，“我是沈杰，在雪悦酒店18层遇到点麻烦...”
“等我十分钟。”姜映瑶的声音带着风，显然已经起身，“别让那孙子跑了。”
五分钟后，走廊尽头的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姜映瑶踩着酒红色细高跟出来，黑色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耳坠随着快走的动作晃出冷光。
她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银色的执法记录仪。
“沈总。”她朝沈杰点头，目光扫过王宏国时骤然冷下来，“解释。”
王宏国的腿肚子开始打颤。
他勉强扯出笑：“姜董，这是误会...我和小林是在谈工作...”
“林甜悦。”姜映瑶转向缩在沙发里的姑娘，声音软了些，“你工牌上写着‘餐饮部实习生’，和采购部经理谈工作需要锁门？需要哭成这样？”
林甜悦突然哭出声，扑到隋静雅怀里：“姜董，王经理说...说我要是陪他...就给我转正式工...”
“啪！”姜映瑶把手机摔在茶几上，屏幕亮着王宏国刚发的消息：“恺哥，雪悦有人闹场，速来。”她看向王宏国，眼里像淬了冰，“郭元恺现在在新加坡谈项目，你打给他也没用。”她冲保镖抬下巴，“带下去，报警。”
“姜董！我表哥和您是老交情——”王宏国被保镖架着往电梯走，还在徒劳地挣扎，“您不能为个外人...”
“外人？”姜映瑶嗤笑一声，“沈总是我们雪悦的VVIp客户，去年在我们酒店办了七场招商会。”她转向隋静雅，眼里浮出赞赏，“倒是你，隋经理，知道借客户的势解决内部问题，比那些只会打小报告的强。”她从包里掏出调令，“陆家嘴分店店长下周离职，你去接任。”
隋静雅的手直抖。
她接过调令看了眼，又抬头看姜映瑶，眼眶瞬间红了：“姜董，我...我才当三个月经理...”
“能在十分钟内查清王宏国三次违规记录，能精准把矛盾引到客户面前，能在他提郭元恺时不慌。”姜映瑶拍了拍她肩膀，“这脑子，当分店店长够了。”她转身看向沈杰，语气软了些，“沈总，您那两位同事在28层该等急了，我让人送点甜品上去？”
沈杰盯着隋静雅手里的调令，心里的疑惑翻涌——隋静雅明明和王宏国起了冲突，怎么反被提拔？
他刚要开口，姜映瑶已经弯腰揉了揉脚踝：“穿这双鞋走太快，脚疼。人事任命的事...下次喝茶再聊？”
沈杰看着她转身的背影，突然注意到她手机屏幕亮着，qq对话框停在“姜雅琴”的聊天框，头像上的小企鹅还在跳动。
他刚要细看，姜映瑶已经把手机收进包里，只留下一句：“沈总，晚上我让雅琴给你发项目资料。”
走廊里的感应灯突然暗了又亮。
沈杰摸出兜里的房卡，上面“2801”三个数字在暖光下泛着淡金。
他听见远处电梯运行的嗡鸣，想起李萌悦红着眼眶的模样，又想起姜映瑶说“雅琴”时那抹笑意——这趟出差，怕是要比他预想的，更不“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