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白眉元尊飘落下去……经年累月在天庭办案,天庭的山山水水宛若自己掌纹般熟悉……
竹海里雾气比其他地方更甚,落到地面,头发就已经湿了……一行人踩着露水钻入竹海。
站在七把叉肩膀上阿槐,小蓑衣被竹枝勾住,扯出半尺长的丝,像被什么无形的手拽了一把。
朱树和朱风走在最前……三棱刺拨开垂落的竹鞭,断口处渗出黏稠汁液,落地竟嘶嘶作响,蚀出几点焦黑的坑,看上去就很诡异。
“看来毛竹仙被天庭通缉后,对他的地盘都做了布置,大家小心了!”
杨十三郎提醒道,他的金甲龙鳞衣,一进竹林,就微微鼓胀起来,一下让十三郎警觉,缓缓抽出玄铁刺……
死活都要跟来骆大娘子攥着那截蓝绿纤维,紧张得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仿佛手里攥着的是十年前女儿最后一缕温度。
“成成今年都十八岁了,官人你说应该比我高了吧?”
骆大娘子从大富镇七星楼地窖被救出来后,身体一直不好,在罗长子的精心照料下,眼看能上柜台做买卖了。
这几日天天同一个噩梦,让她近乎疯魔了……
“那肯定的,一定像娘子年轻时候一般齐整……”
罗长子扶着娘子,眼里泪花闪烁,曾经的大家闺秀,嫁给自己后,就没过上安稳的日子,如今都半头白发了。
——找回女儿,一家团聚后,一定找来天庭最名贵的——九转玉容丹,还娘子一个靓丽的容貌,多赚银子,先给娘子一个幸福的十万年,到期后,再给十万年……
罗长子一路的胡思乱想,脸上露出丝丝笑容,跟眼下的气氛一点都不和谐,甚至有些古怪……
七把叉像只猫鼬,前前后后窜个不停……忽觉颈后一凉,他“啪”地打了一下——七把叉身后一株毛竹的瘤疤正缓缓转动,露出瞳孔般的纹理,死死盯住他后心。
察觉到异常的白眉,手上的雷击木杖突然\"啪\"地炸响,杖头铜铃震颤如蜂鸣,惊起竹梢几只青翼怪鸟,扑棱棱飞向深处。
那些翅膀拍打的声响,活像有人在竹节里闷闷地笑。
白眉对毛竹仙的这一亩三分地——竹林福地,最是熟悉不过……是金母多年前赏赐给毛竹仙的……白眉还奖励过神捕营立功队员,到这里疗过养度过假。
这毛竹仙原本只是一株不能再普通的毛竹,某天某位上古神仙骑着一头大黑驴,缓悠悠路过的时候,正好尿急,拉了一泡尿,正好浇在了它身上……
自此这棵毛竹一路开挂,脱颖而出……成了毛竹仙,所以毛竹仙有个绰号叫——驴尿仙。
毛竹仙在蟠桃园奸杀碧霞、晴云——嫁祸熊罴——被天庭红色通缉后,一直东躲西藏……
雾气深处,第一缕阳光刺透竹叶,照出地上蜿蜒的痕迹——不是路,而是无数细密纤维织成的脉络,像一张渐渐收紧的网。
七把叉蹲在泥沟边,昨夜那场暴雨来得蹊跷,把竹海边缘冲出了条蜈蚣似的裂痕,此刻正汩汩冒着腥气。
\"当家的......我看见成成了……\"
骆大娘子跪在泥泞里的姿势像截被雷劈过的老树桩,裙裾吸饱了泥水,沉甸甸地坠着。
她手指捻起那截蓝绿色的纤维时,罗长子看见她虎口处十年前的烫伤疤突然涨得通红——那是成成失踪那晚打翻的桐油灯留下的。
白眉的雷击木杖\"噼啪\"炸响时,几只正在啄食泥鳅的灰鹊突然集体栽进水里。
杖身上那半枚天启通宝疯狂旋转,铜锈簌簌落在千层底布鞋上。
白眉枯枝似的手指挑起骆大娘子手里的纤维,晨光下那丝线突然弓起身子,活像被盐腌到的蚂蟥。
\"噬魂竹的根须。\"
白眉的声音让七把叉想起小时候见过的剥皮匠,\"专挑天灵盖未合拢的娃娃下手。\"
……
你们都出来吧!”
白眉元尊在竹林一块平地上突然停下,周边一阵窸窸窣窣……
白眉的雷击木杖刚点地,整片竹林便为之一静。
竹叶沙沙声戛然而止,连风都似屏住了呼吸。
杨十三郎眯起眼,只见远处雾气中缓缓浮现出几道暗影——不是人影,而是某种金属铸就的轮廓,形如巨兽蛰伏,却又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天枢院最神秘的火器营玄甲兵,纷纷从竹林里走了出来,他们已经奉命在这里蹲守一年多了……
他们身上的甲胄并非凡铁,而是以九天陨星熔铸,再经兜率宫三昧真火淬炼而成,通体漆黑,却隐隐泛着暗红色的纹路,仿佛内里流淌着未熄的炉火。
每一具甲胄的关节处都嵌着符咒,不是寻常的黄纸朱砂,而是以雷劫余烬为墨,篆刻于玄铁之上,一动便隐隐有电光流转。
为首的将领面覆饕餮铁面,甲胄肩甲铸成云雷交叠之形,腰间悬着的并非刀剑,而是一截赤铜长管,管身密布细密的符纹,管口微微泛红,似有熔岩在其中涌动。
朱树和朱风看傻了,在神捕营这么多年,只听说神龙分队挺神秘的,居然还有这样一群人
\"元尊大人!\"
饕餮铁面下传来低沉的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某种机关运转时的嗡鸣,\"火器营第七队,奉命接应。\"
白眉微微颔首,雷击木杖轻轻一顿,杖底铜钱嗡鸣,震得四周竹叶簌簌而落。他目光扫过那些玄甲兵,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些甲胄,这些火器,皆是他当年亲手设计的图纸,如今已成天枢院最锋利的刃。
\"熔炉可还旺?\"他淡淡问道。
\"比当年更盛。\"将领抬手,掌心向上,忽地一握——刹那间,他臂甲上的符纹骤亮,一道赤红火线自腕甲缝隙间迸发,如活蛇般缠绕而上,最终凝于指尖,化作一缕幽蓝火苗,静静燃烧。
那不是凡火,而是以雷劫为引、熔炼九幽阴煞而成的\"玄煞雷火\",专克邪祟妖物,沾之即焚,连魂魄都能烧成灰烬。
白眉嘴角微扬,目光转向竹林深处。那里的雾气中,隐约可见蓝绿色的竹须如活物般蠕动,正悄无声息地向他们蔓延。
\"毛竹仙以为他的噬魂竹无人能破。\"他缓缓道,\"却不知,天枢院的火,专烧这些邪根。\"
将领沉默一瞬,铁面下的声音低沉而冷硬:\"请元尊示下。\"
白眉的雷击木杖倏地抬起,杖尖直指竹林深处——
\"烧干净。\"
话音未落,火器营的玄甲兵已同时抬手,赤铜管口符纹骤亮,下一刻,数十道赤红火线撕裂雾气,竹林深处,爆开一片雷火交织的炼狱。
足足烧了半个时辰,火光加速了雾气散去……
竹海的入口像被巨斧劈开的伤口,边缘参差的竹茬还在渗着琥珀色的汁液。
七把叉摸到腰间棺材钉,钉头昨夜早已磨得能照见人影子。
\"咔嗒\"一声,最近的青丝竹突然横移,竹枝垂下的气根缠上杨十三郎的玄铁刺。
站在朱风肩膀上看热闹的阿槐吓得一个倒纵,落在白眉元尊的头上……
\"仙植流的手段。\"白眉冷冷道。
杨十三郎玄铁刺上的陈年血垢簌簌掉落,他手腕一抖,削断的竹鞭喷出猩红汁液,空气里顿时漫开腐坏的甜香。
骆大娘子突然扑向一株矮竹,发髻上插的银簪在竹竿上刮出刺耳声响。
“官人,成成就在这……”
罗长子泪如泉涌,这回要是找不回女儿,娘子定会彻底疯了。
罗长子抱起骆大娘子,“别急,别急,白元尊,杨首座,还有我们儿子成功都在这呢……”
骆大娘子倔强地挣扎着要下来,被罗长子死死抱住……骆大娘子又抓又挠,罗长子脸上鲜血直流……
\"跟着血线走。”
白眉的杖底铜钱\"铮\"地嵌入土中,地皮下顿时浮起蛛网似的金光。
那些发光的脉络蠕动时,大家都听见地下传来婴儿啼哭般的竹鞭抽芽声。
\"慈航育幼堂\"的匾额缺了半边,露出的木茬上爬满蓝绿色菌斑。
院里传来嬉闹声——那笑声每隔三息就重复一次,连咳嗽的间隙都分毫不差。
门缝里看到的景象让很少犯恶心的七把叉胃里的冷粥开始翻腾。
十几个\"孩童\"正踩着人腿跳竹竿,断肢截面黏连的菌丝随着节奏喷出孢子雾。
有个穿红肚兜的\"孩子\"转头时,后脑勺裂开的口子里露出正在分叉的竹节。
\"造孽啊!\"
杨十三郎双目喷火……
骆大娘子袖口露出的护身符突然自燃,那是成成周岁时从大悲院求来的。
符灰悠悠飘到院子水缸上面,嗖地钻入水缸……那些拼成莲叶的小手立刻蜷缩成拳头,指甲刮得缸壁吱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