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那片倾斜的天穹上方似乎有轻微的破碎声传来。
往上看去，还能看到那黑色的巨大裂隙里夹杂着腐烂发黑的残肢断臂。
粘稠流动的黑色血液混杂着尸水薄薄的起了一层膜，在巨日的映照下透着残忍的光芒。
玩家们静悄悄的站着，他们都听到了路温舒的话，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不敢有所动作。
裴邙隐隐觉得这片空间有点异常，它不存在于他们之前视线所及的任何地方，对他们有一点莫名的排斥感。
路温舒微微后退了一步，继续道：“这片地亡魂聚集，怨气太重，有独立出去的趋势。”
它几乎就要形成完整的界域。
但还差一步，所以路温舒可以带着玩家们直接走进来，从路途中那些逐渐暗淡发黑的沙子就可以看出来，它与这个世界还是相连的。
“一旦独立出去，之前那大片的沙漠就算是无用之地了。”
这个世界本就贫瘠的可怕，一切存在的东西似乎都在拼命的往外逃，虽然无果，但不能否认这一现象。
除了无边无际的沙子，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呢？
尸骨下流淌的微渺甘霖，潜伏于沙丘下的沙颪，地底深处半死不活的骨蟒……
还有什么呢？
自从玩家们进来，空间有了看不见缺口，这片世界里为数不多的几样生物也开始蠢蠢欲动。
像那成群结队的沙颪，在扑腾过一遭后，竟然隐隐有了大规模行动的倾向。
沙漠里一阵一阵的轻风，就是它们引起的。
而且看情况…符霭对那些东西有反应，或许可以用用。
他就知道自己把这些人放进来是有原因的。
当然，这是后话。
这边轻声的交谈似乎引起了远处亡魂的注意，泥沼堆里有几个断手断脚脖颈翻折的灰黑影子突然脱离了翻滚挣扎的队伍，朝着玩家们的方向快速的移动。
裴邙心里一惊，提着樊雪莹的衣领子把人往后带了带，其他人也是后退。
那些玩意儿看着相当唬人，谁也不知道有什么影响，所以玩家们都默契的往后移。
那几只散发着怨气的黑影只是爬了几步，就被粘稠的丝状物拉扯了回去。
经过无比漫长的时间，它们早已是一个整体。
那些残破微弱的灵魂一开始就消散了，也有一部分做了地虱的能量来源，只有这种还有精神能量的亡魂，极其迫切的想要逃出去，哪怕没了神志也还是本能般的想出去。
这个世界作为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对灵魂的伤害是难以想象的，这也使得成千上万的亡魂零零散散的爬向巨大的红日。
这轮巨大的太阳与其他地方是不一样的，它可能是救赎，也可能更危险。
总之，它的能量波动和其他地方是不一样的。
没有意识的亡魂一开始聚在大日下的这片阴影下，在巨大的压迫下五体投地。
直到某时，它们的灵魂体莫名变得残缺扭曲，它们疯了似的想出去，怨气越来越重，原本金黄的沙子在这种情况下失了颜色。
怨气几乎有了实体。
这倒也还算稳定。
直到很久后的一天，毫无波动的天空突然裂了一道口，掉下来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但这并不是出口。
路温舒跟着玩家趴在沙丘后面，轻声的讲述这个故事。
“这是个双层世界。”
说到这里，裴邙就完全理解了。
之前杨洪说过这是个无等级的幽灵副本，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出去的，而路温舒也说过，除了他们，这个世界从来没进来过任何活人。
看着面前的景象，一切就相当明了了。
那些进了这个副本的人，都在这世界的外层，他们能活下来吗？看着那道泥泞的黑色裂口，答案显而易见。
外面那层与绞肉机无异。
对于路温舒这句话，厉以宁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他显然也是懂了，那四十三个兄弟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男人身体僵了两秒，就又抬起了头，只是眼眶有些发红。
他已经消化完了悲痛的情绪，那斜斜上挑的痞气眉眼里坚韧依旧，或许，他早就猜到了。
这几年生生死死见的太多，他的心肠早就被磨砺的粗硬，没有什么看不开的。
纪悄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抹去那一滴几不可见的眼泪。
“……胡哥他们，”杨洪有些茫然的开口，他意识到什么，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几分钟后，他红着眼眶笑道：“胡商那小子也是走在我们前面了。”
那家伙年纪比他还小，也是让他逮到叫对方小子的机会了。
就是……
唉，命运无常啊。
人命不值钱，这都是常有的事。
杨洪这么在心里安慰自己，心脏却没有为此好受一点。
“别笑。”路温舒压低声音。
他是等杨洪说完才开的口，所以在此时，几乎所有玩家都发现了异常，哪怕他们刚刚还沉浸在悲痛中。
远处那哀嚎的声音停了。
裴邙悄悄的抬眼看去，身体不由得僵住了。
那些翻滚跪拜的亡魂不再哭嚎，而是整齐划一的抬头盯着他们的方向，猩红的眼睛里是无尽的恨意与愤怒。
它们一动不动的盯着，眼睛从魂体的各个地方冒出来，死死地盯着他们。
“它们对笑很敏感。”路温舒悄声解释着，匍匐着身体缓缓后退，“现在…往回走。”
“小声的。”
杨洪结结巴巴的应和着，他就说对方怎么半路上莫名其妙的换了脸色。
远处的亡魂一动不动，但只要是个人都能感觉到它们此时正处于暴动边缘。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它们确实对笑极为敏感，不论是笑声，还是浮于表面的微笑，对它们而言都是一种深入灵魂的嘲讽。
“嗨，你看这。”杨洪一边后退一边说道，嘴角溢出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苦笑。
那数以万计的亡魂几乎是瞬间炸开了锅！
牵扯的泥泞丝线迅速蔓延开来，趴伏在地上的扭曲怨灵朝着他们的方向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快跑！”路温舒瞳孔微缩，对着众人喊道。
亡魂疯了般的潮涌而上，在玩家们身后掀起腥臭的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