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的铁皮屋顶漏着风,穿堂而过的夜气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
戴面具的男人指尖悬在红色按钮上方足有三秒,监控屏幕的蓝光在他面甲上投下扭曲的阴影——那是张金属质感的狼头面具,獠牙部分还沾着半片干涸的血渍。
“咔嗒”。
他按下按钮的瞬间,整面墙的监控屏同时黑屏。
男人低笑一声,戴着手套的手扣住面具两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金属关节摩擦发出刺耳声响,当面具被掀至头顶时,露出的面容让阴影里的空气都凝了凝——那是张与沈仲年有七分相似的脸,左眉骨处有道新月形疤痕,正随着他的笑意微微抽搐。
“沈仲年”扯松领带,转身走向墙角的老式留声机。
在黑胶唱片转动的“沙沙”声里,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一支雪茄,用留声机的黄铜唱针点燃:“xY - 01觉醒了又如何?”他对着空气说话,烟雾在眼前缭绕成灰雾,“等全球观众都成了我的提线木偶……”他捏碎雪茄,火星溅在“极乐世界”(“Elysium”直译为极乐世界)的标志上,“他们连哭都要跟着我的节奏。”
二十公里外的警局审讯室,张雷的钢笔“啪”地砸在档案袋上。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指纹比对结果,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三天前“沈仲年”被押进来时,他们明明用特制仪器采集过指纹,可现在数据库里跳出来的匹配度,竟然只有63%。
“周队!”他扯着嗓子喊,指节重重叩在桌上,“把人带过来!”
铁门“吱呀”推开的瞬间,张雷的瞳孔骤然收缩。
被押解的“沈仲年”正歪头冲他笑,左眉骨的疤痕在冷白灯光下泛着青。
三天前审讯时这人明明是左撇子,此刻却用右手蹭了蹭鼻尖——那个微不可察的换边动作,像根刺扎进张雷的神经。
“你们抓错人了。”张雷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真正的沈仲年……”他抓起桌上的交通事故报告,照片里那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突然在眼前闪回,“他半年前就死在盘山公路,这场车祸是伪造的!”
此刻的云熙颜正蜷缩在沙发里,笔记本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底发青。
她已经连续看了七遍《心动法则》第三期的未公开录像,指尖在触控板上快速拖动进度条,直到画面定格在红毯环节的边角——沈雪薇穿着酒红色套装,背对着主镜头,却侧头对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说了句什么。
“放大。”她对着空气喃喃,指尖在屏幕上划出虚拟的放大手势。
视频软件自动增强音量后,沈雪薇的声音混着现场的嘈杂传出来:“xY系列已经启动,最终阶段将在午夜播出。”
云熙颜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抓起手机的手在发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xY是她和萧景逸在极乐世界系统里的编号,而“最终阶段”这个词,曾在她被植入芯片时的记忆碎片里反复出现。
“唐婉,帮我查这个。”她将视频加密发送,语音里带着紧绷的颤音,“他们要直播心理实验,用我们当样本。”
唐婉的电脑屏幕正闪烁着绿色代码。
她咬着下唇,指尖在键盘上翻飞的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额角的汗珠顺着发梢滴在桌沿,“叮”地溅起小水花。
当“最终阶段直播”的深网链接跳出来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那是个需要特定应用程序接入的频道,实时显示着全球在线人数,此刻数字正以每秒三位数的速度疯涨。
“张警官!”她抓起手机,指甲在桌角抠出道白印,“他们不是操控情绪,是要让观众成为共犯!”电话那头传来张雷急促的脚步声,“封锁网络节点!快!”
但数据流比他们想象中更狡猾。
唐婉盯着屏幕上不断变换的Ip地址,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些代码像活物般在暗网里游走,每次拦截都会分裂成三个新节点。
“他们早有准备。”她对着电话低吼,“这是场围猎!”
萧景逸的书房亮着暖黄的灯。
他站在窗前,手机贴着耳朵,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云熙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压抑的紧迫感:“他们要的是观众的情绪共鸣,把所有人变成实验的一部分。”
“我知道。”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书桌上的文件哗哗作响。
电影节组委会的邀请函被他捏在手里,边角已经卷起毛边,“我申请了临时论坛,真实情感论坛。”他的声音低下来,带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他们想让我们崩溃,我们就用真实的情绪掀翻他们的剧本。”
论坛当天的礼堂坐得满满当当。
云熙颜站在聚光灯下,白色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疤痕——那是取出芯片时留下的。
她望着台下举着手机录像的人群,喉结动了动:“我小时候被送进过实验室,他们说要测试‘情绪稳定性’。”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后来我成了明星,才知道原来被操控的不只是我……”
台下传来抽噎声。
有位穿蓝裙子的姑娘突然站起来,哭着喊:“我在选秀时忘词,他们说是我心理素质差……”更多人跟着站起来,手机闪光灯像银河般亮起。
萧景逸站在侧幕,望着台上的云熙颜,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漫出来——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像株在暴雨里依然向上生长的树。
同一时间,唐婉的手指重重按在回车键上。
“找到了!”她对着对讲机喊,“主服务器在沈雪薇的私人数据中心!”
张雷的警笛声撕裂天际。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后视镜里跟着三辆警车,红蓝灯光在车窗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准备破门!”他对着对讲机低吼,刹车时轮胎在地面擦出焦黑的痕迹。
数据中心的金属门被液压钳撕开的瞬间,张雷的瞳孔骤缩——整面墙的监控屏正显示着云熙颜的实时画面,下方的情绪波动曲线像心电图般剧烈起伏。
操作台上堆着成箱的芯片,最上面的标签还沾着新鲜的血渍:“xY - 01觉醒测试”。
“收网!”张雷拔出手枪,却在这时瞥见控制台弹出的匿名信息。
红色字体在黑底屏幕上刺目得很:“最终阶段,才刚刚开始。”
庆功宴的包厢里飘着红酒香。
云熙颜窝在萧景逸怀里,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那道仍在跳动的情绪曲线。
“如果这一切没发生过……”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会是什么样子?”
萧景逸低头吻她发顶,指腹摩挲着她眼下的泪痣:“但我们经历了,所以我们更强。”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
云熙颜看着他掏出手机的动作,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屏幕上,新邮件的标题在黑暗里发着冷光,只有两个字:
“终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