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这句话一出口,种师中和梁红玉都愣住了。
\"良臣兄,你...你早知道这是陷阱?\"种师中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梁红玉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个局面,三万宋军被困在河床中央,左右两翼金军铁骑正以雷霆之势包抄而来,前方芦苇荡中呼延赞部传来惊恐的呼喊声,这分明是必死之局!
可韩世忠竟然在笑?
\"夫君,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梁红玉声音都在颤抖。
韩世忠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向身边的亲卫队长王猛使了个眼色。王猛会意,立刻策马向后军疾驰而去。
\"端孺,红玉,\"韩世忠压低声音,\"某问你们,若兀术、宗翰真的奉诏回京,会如何安排河东防务?\"
\"这...\"种师中愣了愣,\"自然是留下副将主持大局,主力撤走。\"
\"那留下的副将,会是什么水准?\"韩世忠继续问。
\"应该...应该比不上兀术、宗翰。\"梁红玉若有所悟。
\"对!\"韩世忠点头,\"可这几日的交战,对方的指挥水准如何?\"
种师中仔细回想,脸色逐渐变化:\"虽然败退,但...但战术运用颇为老练,绝非庸将所为。\"
\"尤其是拔离速那一战,\"韩世忠冷笑,\"败得有章法,退得有节奏,这哪里像是绝望的溃逃?分明是有预谋的诱敌!\"
梁红玉恍然大悟:\"夫君的意思是,金兀术、宗翰根本没走?\"
\"不但没走,\"韩世忠望向左右两翼正在包抄的金军铁骑,\"而且还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某自投罗网!\"
\"那...那我们岂不是...\"种师中脸色苍白。
\"岂不是什么?岂不是要全军覆没?\"韩世忠哈哈大笑,\"端孺啊端孺,你跟了某相交这么久,怎么还不了解某的脾气?\"
\"轰隆隆!\"
大地在颤抖。左翼,一万五千金军铁骑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冲来。为首的正是完颜兀术,他手持狼牙棒,胯下战马如风如电,身后的女真勇士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杀啊!\"
\"屠光这些南蛮子!\"
\"为大金立功的时候到了!\"
金军骑兵的呐喊声震天动地,战马的铁蹄踏得河床石子飞溅。最前排的铁浮屠重骑,人马俱甲,如同钢铁巨兽般轰然而来。
右翼,完颜宗翰率领的另一万五千精锐同样声势惊人。这位金军西路统帅手持铁锏,面色狞厉,他身后的拐子马轻骑弯弓搭箭,密密麻麻的箭矢已经对准了河床中的宋军。
\"嗖嗖嗖!\"
千支箭矢破空而来,如乌云般遮蔽了天空。
\"举盾!\"种师中大喝。
\"咚咚咚!\"
无数箭矢射在盾牌上,发出密集的撞击声。一些箭矢透过盾牌缝隙,射中了宋军士卒。
\"啊!\"一名宋军什长被箭矢射中肩膀,箭头深深扎入血肉,鲜血顺着箭杆流淌。他咬牙拔出箭矢,伤口顿时血如泉涌。
\"噗嗤!\"另一名士卒被箭矢射穿喉咙,他捂着脖子,想要说话,但只能发出\"咯咯\"的血沫声,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中。
\"良臣兄!\"种师中焦急道,\"金军攻势太猛,咱们得想办法突围!\"
\"突围?\"韩世忠依然镇定如山,\"某为何要突围?\"
这时,王猛策马狂奔而回,在韩世忠耳边低语几句。韩世忠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传令全军!\"韩世忠高举长刀,\"严阵以待!任何人不得擅动!\"
\"可是将军...\"有校尉想要进言。
\"军令如山!\"韩世忠怒喝,\"违令者斩!\"
河床对岸的山坡上,完颜兀术勒马观战,脸上满是得意的狞笑。
\"哈哈哈!韩世忠这个蠢货!\"他指向河床中那支被包围的宋军,\"终于落入某的掌心了!\"
身旁的完颜宗翰同样得意洋洋:\"四弟,看那韩世忠的模样,怕是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咱们兄弟竟然没有东去!\"
\"东去?\"兀术嗤笑一声,\"那个韩企先,真以为某会乖乖听他的书生之见?什么杀鸡儆猴,什么高丽小邦!河东才是决胜之地!\"
\"二哥,你还记得十日前收到上京密旨时的情形吗?\"
\"岂能忘记!\"宗翰冷笑道,\"那韩企先竟然要咱们丢下河东这块肥肉,去啃高丽那根硬骨头!\"
十日前,河东金军大营,深夜。
帅帐内,兀术和宗翰正在研究军情,一名浑身风雪的信使冲了进来。
\"启禀二太子、四太子!上京密旨!\"
兀术接过蜡封诏书,当场拆开。看完内容,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什么?让咱们立即回京,参与东征高丽?\"
宗翰接过细看,脸色同样难看:\"韩企先这个汉狗!竟然说服了皇兄!\"
\"高丽算什么?\"兀术一拳砸在桌案上,桌案应声而裂,\"一个弹丸小国,派个偏将就能搞定!韩世忠这三万精锐,比十个高丽都值钱!\"
\"正是!\"宗翰点头,\"歼灭韩世忠部,整个河东路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可皇兄的旨意...\"兀术有些犹豫。
\"四弟,\"宗翰压低声音,\"你忘了祖训?'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兀术沉默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好!就按二哥的意思!\"
\"某早有主意,\"宗翰诡笑道,\"咱们派一部分老弱回京,做出撤兵的样子。主力留下,继续布局!\"
\"此计甚妙!\"兀术拍案叫好。
\"韩世忠这几日试探频繁,咱们正好将计就计!\"宗翰继续道,\"让他以为咱们真的走了,然后给他致命一击!\"
回忆至此,兀术脸上满是得意:\"所以咱们就演了十多天的戏!\"
\"韩世忠那个蠢货,果然上当了!\"宗翰大笑,\"连续三次试探,每次都让他小胜,他还真以为咱们主力撤走了!\"
这时,副将完颜胡沙策马上前:\"启禀二太子、四太子!左右两翼已经压上,宋军退路已断!\"
\"很好!\"兀术举手观察河床中的宋军,只见韩世忠的三万人马挤在狭窄河道中,队形混乱,\"再让兄弟们压得近些!某要让韩世忠这三万人马一个都跑不掉!\"
\"是!\"胡沙领命而去。
\"四弟,\"宗翰忽然想起什么,\"你说宋军会不会有什么新式武器?听说他们在西夏用了什么掌心雷之类的。\"
兀术不屑地摆手:\"二哥多虑了。那些火器在西夏或许有用,但在河东...\"他指向河床,\"韩世忠带了什么?还不是刀枪弓弩!\"
\"也对,\"宗翰点头,\"据细作回报,河东路从未出现过火器。而且那些东西不过是奇技淫巧,咱们女真铁骑纵横天下,岂会怕几个铁疙瘩?\"
\"传令!\"兀术挥手道,\"全军压上!某要在一刻钟内结束战斗!\"
河床中,金军铁骑的攻势越来越猛。
左翼,兀术亲率的铁浮屠重骑已经冲到距离宋军阵列不足百步的位置。这些重骑兵人马俱甲,战马身披厚重的铁甲,骑兵手持长矛铁锏,每一次冲击都如山崩海啸般恐怖。
\"轰!\"一名铁浮屠重骑撞上一名宋军盾牌手,巨大的冲击力将那名士卒连同盾牌一起撞飞十余步。士卒重重摔在地上,胸骨尽断,口中鲜血狂涌,当场毙命。
\"杀!\"另一名重骑挥舞铁锏,重重砸在一名宋军校尉头上。\"砰\"的一声闷响,校尉的头盔被砸得凹陷下去,鲜血从头盔缝隙中流出,人也软软倒下。
右翼,宗翰率领的拐子马轻骑更是灵活机动。他们不正面硬冲,而是游走射击,弯弓搭箭,专门寻找宋军阵列的薄弱点攻击。
\"嗖!\"一支箭矢精准射中一名宋军弓弩手的眼睛,箭头从眼窝深深扎入,那弓弩手惨叫一声,捂着脸倒地不起,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前方芦苇荡中,呼延赞部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显然已经被金军伏兵重创。
\"良臣兄!\"种师中脸色惨白,\"咱们被前后夹击,左右包抄,这是必死之局啊!\"
梁红玉也急得眼圈发红:\"夫君,再不突围就来不及了!\"
然而韩世忠依然稳如泰山,他甚至还有心情整理了一下头盔上的红缨:\"慌什么?好戏才刚刚开始!\"
\"什么好戏?\"种师中几乎要崩溃了。
\"王猛!\"韩世忠忽然大喝。
\"在!\"王猛策马冲到近前。
\"传令后军!\"韩世忠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取出官家赐予的'御寒物品'!\"
\"御寒物品?\"种师中一愣,\"良臣兄,都这个时候了,还提那个做什么?\"
韩世忠哈哈大笑:\"端孺啊,你真以为那是御寒物品?\"
\"不是吗?\"
\"当然不是!\"韩世忠神秘一笑,\"那是官家特意为某准备的神器!专门用来对付金军铁骑的神器!\"
\"神器?\"梁红玉眼前一亮,\"夫君说的是...?\"
\"掌心雷!\"韩世忠一字一顿地说道,\"整整五百颗掌心雷!\"
\"什么?!\"种师中和梁红玉同时惊呼。
\"官家早就料到河东可能有变,所以让某带了这批神器以防万一。\"韩世忠解释道,\"某之所以装作中计,就是要把金军主力全部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此时,后军中已经传来骚动。数百名宋军士卒正在从特制的木箱中取出一个个黑色的铁球。这些铁球表面粗糙,约有拳头大小,每一个都带着一根长长的引线。
\"这就是掌心雷?\"种师中好奇地看着。
\"正是!\"韩世忠得意道,\"别看这小小的铁球,威力惊人!一颗就能炸死炸伤十数人,五百颗齐爆,足以重创金军主力!\"
\"可是...\"梁红玉担心道,\"金军冲得这么快,咱们来得及使用吗?\"
\"来得及!\"韩世忠信心满满,\"某已经算好了时机!\"
这时,金军的攻势达到了顶峰。
左翼,兀术亲率的一万五千铁骑已经冲到距离宋军不足五十步的位置。这些骑兵如钢铁洪流般席卷而来,马蹄声如雷鸣,杀声震天。
\"冲啊!踏平宋军!\"
\"杀光这些南蛮子!\"
\"活捉韩世忠!\"
右翼,宗翰的一万五千拐子马也已经迫近。他们一边放箭,一边冲锋,箭矢如雨点般倾泻在宋军阵列上。
\"嗖嗖嗖!\"
又一轮箭雨射来,更多的宋军士卒中箭倒地。
\"啊!\"一名年轻的士卒被箭矢射中腹部,他捂着伤口,鲜血从指缝中涌出,染红了战袍。
\"噗嗤!\"另一名老兵被箭矢射穿大腿,箭头从腿部穿透,他咬牙拔出箭矢,强忍剧痛继续战斗。
宋军的伤亡越来越大,阵列开始出现松动。
\"顶住!都给某顶住!\"韩世忠大声鼓舞士气,\"援军马上就到!\"
\"援军?哪里有援军?\"一名校尉绝望地喊道。
\"就在咱们手中!\"韩世忠高举长刀,\"掌心雷手!准备!\"
\"是!\"
数百名手持掌心雷的宋军士卒齐声应道。他们取出火折子,准备点燃引线。
这时,金军距离已经不足三十步了!
兀术挥舞着狼牙棒,面目狰狞:\"韩世忠!受死吧!\"
宗翰手持铁锏,杀气腾腾:\"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两万金军铁骑如两股黑色洪流,从左右两个方向同时压来。大地在颤抖,空气中满是杀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韩世忠忽然高举长刀,大声怒吼:\"掌心雷!点火!\"
\"是!\"
数百名士卒同时点燃了手中掌心雷的引线。
\"嘶嘶嘶!\"
引线燃烧的声音在战场上清晰可闻,五百颗掌心雷同时冒起白烟,在阳光下显得异常醒目。
\"那是什么?\"兀术瞪大眼睛。
\"不好!\"宗翰脸色剧变,\"是火器!\"
但已经晚了。冲锋的惯性让金军骑兵根本无法停下,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冒着白烟的黑色铁球向自己飞来。
\"投!\"韩世忠一声令下。
五百颗掌心雷同时被投向密集的金军骑兵群中。
天地间,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
\"轰!轰!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