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初手腕一沉,针头精准刺入。
就在药液推进的瞬间,李再荣枯瘦的手突然青筋暴起,一把扣住她手腕。
“啊啊啊药没推完啊!”鹿佳齐在梁上急得直蹦,震落一片灰尘,“他他他眼皮在动!”
李云初猛然后仰,却见李再荣原本浑浊的眼球突然变得漆黑如墨,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初……儿……”
沙哑的嗓音像钝刀刮骨,惊得李云初寒毛倒竖。
“鹿佳齐!”李云初手腕被掐得发青,“他这是回光返照?”
“可、可能是脑部缺氧产生的谵妄……”鹿佳齐话音未落,李再荣突然暴起。
枯瘦如爪的手指掐向李云初咽喉,黑紫的嘴唇喷着腥臭的唾沫:“孽种!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在恭桶里!”
李云初踉跄后退,撞翻了药案。碎瓷片扎进掌心,却不及心中剧痛万分之一。
“你这个孽种!”李再荣癫狂地抓挠着自己溃烂的胸口,蛊虫混着黑血簌簌掉落,“你笼络朝臣、结交边将......咳咳......是不是早盼着朕死?”
“可朕不会如你们所愿,朕要让你们比朕早死!”
“可为什么?你们这些人都死了,为何还有那么多人惦记你们?”
“他们以为朕不知道?”李再荣癫狂的眼中爬满血丝,“白家人都死光了,还有那么多人给他们偷偷烧纸钱。”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笑,“不管是白家人,还是你,你们为何总是这么阴魂不散!”
“明明朕才是天子,为何大家只是记得你们白家?只记得你这个昌平公主?凭什么?”他猛地咳出一团蠕动的黑虫,“这大燕是朕建国的,可为何你们白家人总是要凌驾在朕之上。哪怕……是死了,也要纠缠着朕……”
李云初脸色煞白,对于眼前这个自己的父亲,她已无话可说。
“再补一针!”鹿佳齐从梁上探出脑袋,扔下一支闪着寒光的注射器,“扎他颈动脉,三秒见效!”
李云初凌空接住,银光划过。
“噗!”
针头精准刺入李再荣青紫的脖颈。
方才还癫狂嘶吼的帝王瞬间僵直,浑浊的眼球渐渐失去焦距,最终像破布娃娃般瘫软在龙榻上。
江柚白从背后环住李云初颤抖的肩膀,掌心覆在她冰凉的手上:“疯子的呓语,不必当真。”
“我早就不在意了。”李云初平静地拔出针头,看着李再荣逐渐僵硬的身体,“从他下令将我万箭穿心的那刻起……”
她指尖拂过自己心口的旧伤,“父女情分就已断了。”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卧槽!快上来!”鹿佳齐扒着房梁鬼哭狼嚎,“那些蛊人感知到母蛊即将消亡,都赶过来了。”
江柚白揽住李云初的腰,足尖一点便掠上横梁。
几乎在同一瞬间,殿门被“轰”地撞开。
密密麻麻的蛊人如潮水般涌来,腐烂的躯体挤满了整个大殿。
它们疯狂扑向龙榻,枯黑的手指撕扯着李再荣的龙袍,溃烂的牙齿啃咬着帝王的身躯。
血肉被一块块扯下,露出森森白骨,而白骨之下,竟还有无数蛊虫在蠕动!
“呕——”鹿佳齐死死捂住嘴,脸色惨白如纸。
突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从殿外传来。
“叮铃——”
蛊人们齐刷刷停下动作,如提线木偶般转向殿门。
李明睿手持金铃踏入,身后跟着瑟瑟发抖的巫医。
“怎么回事?”李明睿厉声质问,金铃摇得愈发急促,“这些蛊人为何会突然失控?”
“这……”巫医连滚带爬地扑到龙榻前,颤抖的手指拨开李再荣破碎的胸腔:“殿下……陛下体内的母蛊正在消逝……”
他惊恐地指着李再荣空荡荡的心室,“这不可能啊……怎么突然会这样?”
“废物!”李明睿一脚将巫医踹翻在地,金铃震得蛊人们瑟瑟发抖,“这就是你保证的万蛊之王!”
巫医哆嗦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泛着绿光的竹筒:“殿下息怒!母蛊虽被削弱,但尚未消亡……”
他猛地拔开筒塞,里面赫然蜷缩着一条通体血红的蜈蚣,“只要及时换上新蛊母,大阵仍可运转!”
梁上的鹿佳齐脸色骤变,压低声音急道:“糟了!我那药剂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彻底灭杀母蛊,他们现在换蛊虫……”
他死死攥住李云初的袖子,“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江柚白剑已出鞘三寸:“我去斩了那竹筒。”
“不行!”鹿佳齐慌忙拦住,“下面起码两百蛊人,你一下去就会被啃食殆尽的。”
话音未落,巫医已咬破手指,将血滴在蜈蚣背上。
那虫子瞬间暴长三寸,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李明睿露出癫狂的笑容:“快!”
“噗嗤!”
一支金簪突然穿透巫医手腕,竹筒应声落地。
李云初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冷声道:“本宫允许你们动我父皇的龙体了?”
李明睿仰起头,苍白的面容在日光下泛着青灰。
他忽然展颜一笑,仿佛真是久别重逢一般,“阿姐,好久没见,别来无恙啊!”
金铃在指尖轻转,“那日阿姐突然凭空消失,睿儿真是担心得紧,生怕阿姐有个什么意外,如今看到阿姐还好好的,睿儿真的很是开心。”
李云初索性坐在梁上晃着腿:“感谢睿儿的关心,阿姐很是欣慰。只是……”
她指尖轻点下方血肉模糊的龙榻,“阿姐有件事不解,睿儿为何如此对待父皇?连亲生父亲都能做成蛊傀?”
“阿姐误会了。”李明睿叹息两声,“父皇是自愿的,毕竟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死。”
他的声音突然阴狠了起来,“睿儿这是在帮助父皇完成他的心愿,只要阿姐死了,父皇也能安心去极乐世界。可阿姐实在是一点都不孝顺,你怎么能活着呢?父皇要你死,你理应尽孝去死,而不是一直苟活着。”
“李明睿你疯了吗?”江柚白怒斥道。
“她可是你阿姐,从小到大最疼你,可你居然如此对她,李明睿你还有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