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内,烛火摇曳。
“砰!”上善气鼓鼓地踢了一脚掉漆的木凳,“我们干嘛要在这里受气?”
见李云初不紧不慢地整理包袱,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师父!秦砚洲那家伙摆明了就是要弄死您,您干嘛还要留下?”
这不就是把自己送入虎口吗?
李云初将一件素白中衣叠好,好笑地扫了她一眼:“外头杨奉蔚的人正满城搜捕,住这儿反倒安全。”
她故意眨眨眼,“再说了,不是有你保护我吗?”
“我……”上善一噎,随即急得直跺脚,“我是可以保护你没错,可那秦砚洲阴险狡诈,万一他使什么下作手段,那我要是疏忽了,师父不是就有危险?”
“那你这几日就别睡了。”李云初打趣道,“时刻守着我如何?”
有道理!
上善眼睛一亮,转身就往外冲:“我这就找凌云要些提神药!”
李云初一怔,她只是开玩笑,这丫头居然当真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虎!
“回来!”她连忙拽住上善的衣领子,哭笑不得,“我开玩笑的。”
她抿了抿唇,“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如果他真的想要杀我,今夜就不会让我留下了。”
上善撇着嘴,转过身,杏眼里满是委屈:“师父怎么总帮那家伙说话?他都要杀您了!”
李云初轻叹一声,“秦砚洲他本性不坏的,他想要杀我,无非是想要为前世的我出口气。”
她借尸还魂的事情,她并不打算告知秦砚洲。
毕竟秦家也有要谋反的嫌疑。
人性有时候就是很复杂,明明都是可以为对方报仇的交情,但却不能坦诚相待。
“这才更要命!”上善气得把枕头摔得砰砰响,“他那傻里傻气的样子,有时候真是让人头大。真正的仇人不去找,非要揪着您不放!”
李云初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好了,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别纠结这些了,你去看看洗澡水怎么还没送过来,我们得快些洗漱早些休息,明日还有硬仗要打呢。”
上善嘴巴张了又张,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李云初眼中的疲惫,她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憋住了。
“那我去催洗澡水!”
“吱呀!”房门被她打开。
屋外,夜风卷着片落叶在地上打转。
她逮住个路过的小丫鬟:“我们屋的热水呢?这都快三更天了!”
小丫鬟吓得直哆嗦:“世、世子爷吩咐了……你们屋里的饮食起居一律不管……”
她偷瞄了眼屋内,“要热水得……得自己去井边打……”
“什么?”上善声音陡然拔高,吓得小丫鬟一溜烟跑了。
秦砚洲这家伙这么小气的吗?
他果然还是使了昏招!
上善转头,望着李云初,声音暴躁,“师父!你还要替他说话吗?他现在连洗澡水都不给我们。”
李云初揉了揉眉心,秦砚洲还真是……
她无奈道:“那就不洗了,先将就一晚上,已经很晚了,我们也快点收拾收拾,要睡觉了。”
上善满脸不服气,她望向对面灯火通明的东厢。
小厮们端着鎏金脸盆、提着雕花食盒进进出出,甚至还有两个丫鬟捧着熏香暖炉往里送。
对比之下,她们这间西厢房简直像被发配冷宫!
越看,她心中的怒火就愈甚。
“秦!砚!洲!”上善一拳砸在门框上,“小心眼到这种地步!这种人还想当我师叔?他简直就是做梦!”
李云初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走到窗前,望着对面窗纸上映出的剪影。
江柚白正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悠哉游哉地吃着葡萄,时不时还朝这边举杯示意。
而秦砚洲正坐在他对面,目光阴沉地朝着她这边看。
那眼神仿佛在告诉她,他早晚会弄死她!
李云初不由得笑出了声。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上善委屈得嘴快要噘到天上去,“你看看江柚白那边,再看看我们这边,这分明就是欺负我们嘛。”
“好了好了!”李云初揉揉她的发顶,“别气了!如果你实在是想洗澡,井水沐浴更清爽。走,为师教你用内力加热冷水……”
话音未落,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
上善一脚踹飞廊下的青瓷花盆,泥土四溅。
“这口恶气,我忍不下去。我们才来第一天,他就敢这样,今日要是忍了,以后就会更加得寸进尺。”
她撸起袖子就往东厢房冲:“秦砚洲!你给我说清楚!”
“上善!”李云初连忙追上去,却见她已经“哐当”踹开了东厢雕花木门。
屋内暖香扑面而来。
鎏金兽炉吐着袅袅青烟,云锦帐幔随风轻晃,桌上摆着时令鲜果和精致点心。
与她们西厢的寒酸简直天壤之别。
“让我们洗冷水澡?你就这么小心眼吗?”上善气的声音都变了调。
秦砚洲倚在软榻上:“若你单独住一间,待遇自会跟这里一样。”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站在门口的李云初,“你只要不跟某些人同住,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李云初抱臂倚在门框上,差点笑出声。
这招离间计用的,跟小时候抢糖吃一个路数。
秦砚洲这家伙还能再幼稚一点吗?
“放你狗屁!”上善直接爆了粗口,“你以为我会为了这点好处背叛师……妹?”
她还是没能习惯在人前叫李云初师妹。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点心砸在地上,“我上善今天把话撂这儿,谁敢动我师妹,我就跟谁拼命!”
秦砚洲闻言,眉头紧锁:“你一定要护着她?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他声音陡然转冷,“她难道比你师父还重要?”
“自然是一样重要!”上善梗着脖子。
屋内温度骤降。
秦砚洲指节捏得发白,案几上的茶盏突然“咔嚓”裂开一道缝。
“行了行了!”江柚白突然出声,嘴里还叼着颗冰葡萄,“你们这吵了快一天,我听着快头疼死了。”
他眼底眸光微转,“秦世子爷别总是这么上纲上线,有些事情也没必要如此咄咄逼人。”
“江柚白!”秦砚洲狠狠剜了他一眼,“再废话连你的待遇一并取消!”
得了!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
江柚白立刻做了个封口的手势,却偷偷冲李云初眨了眨眼。
那神情分明在说:看吧,我已经替你说话了,但是没用。
李云初无奈摇头,正要拉走上善,忽听院外传来凌云的疾呼:“主上!不好了!杨奉蔚带兵往驿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