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石头上扭曲的\"冤\"字，后槽牙咬得发酸。
小芸攥着我袖子的手在发抖，她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张泛黄的纸页——正是之前在她遗物里找到的那张，边缘参差不齐，像被什么尖牙撕过。
两张符文的断口严丝合缝，就像被暴力扯开的同一张皮。
\"这是我高二那年...在旧图书馆后墙的砖缝里捡到的。\"小芸的声音发颤，纸页在她指间簌簌响，\"当时觉得图案奇怪，就夹在日记本里。
后来...后来我总做噩梦，梦到有双手从书里伸出来抓我手腕。\"她抬起眼，眼尾还沾着刚才复活时的泪，\"是不是因为这个？\"
王教授凑过来，镜片后的目光像探照灯。
他没戴眼镜，指节抵着眉心——这是他思考时的老习惯，\"符文能跨越现实与精神世界留存，说明它被注入了双重锚点。\"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描摹石头上的纹路，\"看这些转折，像不像甲骨文中'幽'的变体？
但这里多了三道倒钩...\"
\"等等。\"孙医生的声音从口袋里冒出来。
我这才想起，刚才冲进精神空间前，湛瑶给我塞了个蓝牙耳机，\"我在现实里听着你们的对话。\"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从心理符号学角度，重复出现的'冤'和扭曲的线条，很可能是诅咒灵的创伤记忆具象化。
它在通过符文传递某种执念——或许是死亡真相，或许是未完成的恨。\"
林宇突然蹲下来，用校服袖子裹着手去碰石头。\"嘶——\"他倒抽冷气，袖子立刻焦了个洞，\"这玩意儿不是普通石头。\"他把焦黑的布角凑到鼻前闻，\"像烧头发的味儿，混着铁锈。\"陈雨凑过去，指尖的火苗刚碰到石头表面，立刻\"滋\"地缩成个小火星，\"我的火...被吸走了。\"她盯着发颤的指尖，\"就像有人拿吸管喝可乐似的。\"
我摸出手机，按下视频通话键。
屏幕亮起的瞬间，湛瑶的脸出现在画面里。
她身后是实验室惨白的灯光，电脑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能量图谱，\"我截取了石头的影像。\"她推了推黑框眼镜，指尖快速敲击键盘，\"符文的能量频率和之前诅咒灵的攻击波有73%重叠，但这里——\"她放大其中一段曲线，\"多了一段高频震颤，像是某种加密协议。\"
小芸突然把日记本残页按在手机摄像头前。
湛瑶的瞳孔猛地收缩，\"纹路走向完全吻合！\"她快速切换界面，\"我用AI比对了古籍数据库，这种符号属于明清时期的'阴契文'，常见于民间诅咒仪式。\"她的指尖停在屏幕某处，\"但阴契文通常由施咒者和受咒者共同书写，这张...只有单边纹路。\"
\"单边？\"王教授突然直起腰，\"也就是说，这是未完成的契约。\"他转向我，眼神亮得吓人，\"诅咒灵可能在强行缔结单方面的阴契，用符文吸收生者的精神力——所以小芸会频繁噩梦，所以我们刚才攻击红球时，石头会吸收能量！\"
陈雨\"啪\"地打了个响指，火苗\"呼\"地窜高两寸，\"那破解它是不是要补全另一边的纹路？\"她晃了晃手指，\"就像拼图少了一块，补上就能拆炸弹？\"
\"有道理。\"孙医生的声音插进来，\"心理创伤的修复往往需要完成未尽的仪式。
如果符文是诅咒灵的执念载体，或许它需要被'看见'完整的形态，才能释放。\"他顿了顿，\"小芸，你日记本里的残页，边缘是不是有撕痕？\"
小芸低头翻找，指尖在纸页边缘的锯齿状缺口上划过，\"对，当时我以为是被老鼠啃的...\"
\"不是老鼠。\"我突然想起什么。
上星期在旧图书馆打扫时，后墙砖缝里有半枚带血的指甲印，\"是诅咒灵撕的。
它需要完整的符文，但小芸无意中藏起了半张，所以它只能用残页构建不完整的锚点。\"
众人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清晰。
林宇搓了搓后颈，\"所以现在要把两半符文拼起来？\"他指了指石头和小芸手里的纸页，\"就像把钥匙插进锁眼？\"
\"试试。\"我伸手去接小芸的残页。
指尖碰到纸页的瞬间，石头突然发出\"嗡\"的轻鸣，暗红纹路像活了似的爬向残页边缘。
小芸惊呼一声，纸页自动从她手里飘起，慢慢贴向石头表面。
\"滋滋——\"两声轻响，残页与石头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
原本歪扭的\"冤\"字突然舒展，纹路重新排列组合，在石头表面浮现出一行极小的符号：∷3θδ∷。
\"这是...\"湛瑶的声音从手机里炸开，\"经纬度坐标！
θδ是希腊字母，对应数字8和4，3可能代表东经或北纬！\"她快速敲击键盘，\"我用卫星地图定位...东经113°48′，北纬22°3θ′——等等，θ在数学里代表角度变量，可能需要代入符文的总笔画数！\"
王教授突然笑了，他摸出随身携带的八卦盘，指针疯狂旋转后指向东北方，\"符文总共有28道纹路，28除以4是7...北纬22°37′！\"他抓起我的手腕，把坐标写在我手背上，\"旧校区的地下防空洞！
诅咒灵藏在那儿！\"
陈雨的火苗\"刷\"地窜到一尺高，映得她眼睛发亮，\"终于找到这孙子老巢了！\"林宇抄起刚才化成灰的砖块残渣——现在那堆灰竟泛着幽蓝的光，\"我就说上次巡逻时，防空洞铁门的锁眼有血手印，合着是这玩意儿搞的鬼！\"
小芸突然捂住嘴，眼泪又掉下来，\"原来...原来它一直想让我看到完整的符文。
不是要抓我，是要我帮忙？\"她伸手轻轻碰了碰石头，这次没再被烫到，\"就像...就像我摔碎了它的东西，它想让我帮忙粘好？\"
孙医生的声音放软了，\"有可能。
很多怨灵的攻击其实是求救信号，它们被困在创伤里，只能用最激烈的方式引起注意。\"他停顿片刻，\"但郭晨，你们要小心——既然符文是阴契，补全它可能会触发诅咒的反噬。\"
我捏了捏手背上的坐标，汗把墨水晕开了一点。
湛瑶的脸还在手机屏幕里，她咬着下唇，手指在键盘上悬而未决，\"我检测到防空洞附近的地磁场异常，有大量负能量聚集。\"她突然抬头，\"郭晨，你们...现在是不是觉得有点头晕？\"
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石头周围的红光变浓了，像团化不开的血雾。
林宇扶着墙直晃，王教授的八卦盘\"当啷\"掉在地上，陈雨的火苗忽明忽暗，小芸的手指又开始变透明。
\"空间要崩溃了。\"王教授捂着太阳穴，\"诅咒灵发现我们破解了符文，在抽离锚点的能量！\"
\"快走！\"我拽住小芸的胳膊，她的身体已经轻得像片纸，\"去防空洞！
再晚就来不及了！\"
林宇抄起八卦盘塞进裤兜，陈雨把火苗按在掌心，火星顺着指缝往外钻。
我们刚转身，身后突然传来\"咔嚓\"一声——石头表面的符文开始碎裂，红光如活物般缠上我们的脚踝。
\"郭晨！\"小芸尖叫。
她的腿已经被红光缠住，正在一点点往石头方向拖。
我扑过去拽她，却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掐住我的脖子，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顶住！\"湛瑶的声音从手机里炸出来，\"我黑进了学校的应急电源，正在给精神空间加压！\"她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三秒后——\"
\"轰！\"
整座空间突然剧烈震动。
我被甩到墙上，眼前金星直冒。
等勉强站稳，发现石头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半空中漂浮的无数幻影：穿红裙的小女孩、浑身是血的老教师、被铁链锁住的少年...他们的嘴都在无声开合，指尖齐刷刷指向我们身后。
林宇抹了把鼻血，顺着幻影的方向转头。
我跟着望去，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尽头，浮现出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和旧校区防空洞的门，一模一样。
陈雨的火苗\"腾\"地烧穿了缠在她腿上的红光，\"看来不用找路了。\"她甩了甩头发，火苗在指尖跃动，\"这鬼东西，连门都给我们开好了。\"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手背上的坐标被汗泡得发皱。
铁门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若有若无的呜咽。
小芸突然抓住我的手，她的手指又变得温暖了，\"郭晨，我觉得...它不是想害我们。\"她望着那些幻影，眼泪滴在我手背上，\"它们只是...太孤单了。\"
震动越来越剧烈，头顶的天空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漏下现实世界的天光。
我望着那道铁门，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所有杂音。
诅咒灵的笑声又响起来，这次很近，就在耳后：\"欢迎...来到真正的地狱。\"
铁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