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一楼的水泥墙喘气，后背上的冷汗把校服黏在皮肤上。
地下室木门还在往下掉木屑，门缝里翻涌的黑雾像有生命似的，正顺着楼梯一阶阶往上爬。
湛瑶摘下眼镜擦雾气，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晨子，刚才在地下室破解的符号，可能不是镇魂阵。\"
\"什么意思？\"林宇的手机还贴在耳边，医院的忙音刺得我耳膜发疼。
他喉结动了动，哑着嗓子重复：\"李大爷走了。
医生说他攥着个东西，指甲都嵌进肉里，护士掰了半小时没掰开。\"
我盯着那团黑雾。
七月的风裹着蝉鸣灌进楼道，可我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那黑雾里有声音，像是有人用指甲刮玻璃，又混着婴儿的呜咽。
苏悦突然拽我袖子，她的手指凉得像冰：\"看地面。\"
顺着她指尖望去，我头皮发炸。
地下室的墙根下渗出深黑色液体，正顺着地砖缝隙往我们脚边爬。
液体所过之处，水泥地面滋滋冒着白气，像被浓硫酸腐蚀了似的，还散着股腐肉混着铁锈的腥气。
\"这是......\"湛瑶蹲下身，用钢笔尖挑了点液体。
钢笔尖刚碰到黑液，金属立刻泛起气泡，\"是尸油。\"她声音发紧，\"旧时候镇压邪物的阴煞阵，会用横死之人的尸油做引。
我们刚才破的符号，可能不是解阵，是开阵。\"
话音未落，地下室传来\"咔嚓\"一声巨响。
木门\"轰\"地砸在地上，黑雾裹着碎木屑喷涌而出。
林宇抄起手电筒照过去，光束里全是浮动的黑丝，像无数根细针在空气里乱刺。
我拽着苏悦往后退，后背抵上消防栓，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咯吱\"声——天花板的墙皮正在剥落，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钢筋。
\"跑？\"林宇的手电筒晃得人眼晕，\"还是......\"
\"不能跑。\"湛瑶扯住我胳膊，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阴煞阵开了，整个教学楼都是阵眼。
我们跑出去，黑雾会跟着扩散到校外，到时候死的就不只是李大爷了。\"
我喉咙发紧。
李大爷是看门的，平时总蹲在传达室给我们煮玉米。
上周三我没带饭卡，还是他偷偷塞给我俩茶叶蛋。
现在他攥着什么断了气，而我们可能间接要了他的命。
\"找机关。\"湛瑶转身往地下室走，我一把拽住她：\"你疯了？\"
\"阴煞阵的阵眼在地下室最深处。\"她推了推重新戴上的眼镜，\"刚才墙上的符号是天干地支排列，震位在西南角。\"她指了指地下室门口歪斜的木牌，\"西南角，是放清洁工具的储物间。\"
林宇突然举起手电筒：\"那边！\"光束扫过地下室右侧墙角，那里有块水泥颜色明显比周围新——是块被重新糊上的墙皮。
他冲过去，用钥匙扣撬开墙皮，露出个巴掌大的金属面板，上面嵌着七个青铜按钮，刻着\"甲乙丙丁戊己庚\"。
\"天干按钮。\"湛瑶的声音突然急促，\"刚才符号排列是'戊癸合火'，我可能错把生门当死门了！\"
林宇已经按下了\"戊\"。
金属面板发出蜂鸣，地下室的地面猛地一震。
我踉跄着撞在墙上，听见头顶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天花板的钢筋正在扭曲，一根根尖刺从四面八方的墙缝里钻出来，像无数把淬毒的刀，\"咻咻\"地往我们这边扎。
\"卧倒！\"我拽着苏悦扑向楼梯死角。
一根尖刺擦着我后颈飞过，在墙上戳出个血洞；另一根扎进林宇的背包，帆布\"嗤\"地裂开道口子。
湛瑶蹲在金属面板前，手指快速在按钮上按动：\"戊癸合，丙辛合......晨子，你口袋里的匕首！\"
我这才想起，上周在旧图书馆捡到的金色匕首。
李大爷说那是他爷爷看门时留下的，刀柄刻着\"镇\"字。
我抽出匕首，刀身立刻泛起金光，照得逼近的尖刺\"滋滋\"冒黑烟。
林宇抄起掉在地上的消防斧，砍断两根刺向湛瑶的尖刺：\"瑶瑶，快点！\"
\"丙！辛！\"湛瑶的指尖在按钮上翻飞，\"生门在庚位——\"
\"叮\"的一声脆响。
所有尖刺突然静止在半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黑雾的翻滚声消失了，连空气里的腥气都淡了几分。
我扶着墙站起来，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地上，砸在一滩黑液里，溅起的小泡\"啪\"地炸开，露出下面半枚生锈的铜钱。
苏悦蹲下去，用袖子裹着手捡起铜钱。
铜钱背面刻着个\"安\"字，和李大爷平时戴的护身符一模一样。
她刚要说话，墙角传来\"簌簌\"声——是刚才被尖刺砸落的墙皮堆里，露出半截泛黄的纸边。
\"晨子，过来。\"苏悦扒开碎砖，抽出张皱巴巴的纸条。
纸角沾着暗红的痕迹，不知道是血还是锈，上面用钢笔写着：\"第三医院太平间b-17柜。\"
\"第三医院？\"林宇的手机还攥在手里，屏幕亮着，显示着\"未接来电：医院\"。
他突然浑身一震，\"李大爷......李大爷就是在第三医院抢救的。\"
湛瑶凑过来看纸条，手指轻轻抚过字迹：\"这纸是八十年代的公文用纸，和校史室那份1983年的搬迁记录材质一样。\"她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1983年，这所中学从第三医院旧址搬迁过来。\"
地下室突然吹过一阵冷风，黑雾\"呼\"地退进墙缝，像被什么东西拽走了。
我望着纸条上的地址，后颈又开始发凉——第三医院的太平间，李大爷攥着东西断气的地方，还有这张不知谁留下的纸条。
\"去吗？\"苏悦把纸条折好塞进我口袋，\"李大爷......可能想告诉我们什么。\"
林宇摸了摸背包里被尖刺划破的地方，那里露出半本老旧的日记本，是刚才从地下室捡的。
封皮上有个\"陈\"字，和校史里记载的，1983年失踪的陈姓校医名字重合。
我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影子把我们四个人的轮廓拉得老长。
远处传来晚自习的预备铃，可教学楼的走廊里空无一人，连平时吵闹的麻雀都没了声息。
\"去。\"我捏了捏口袋里的纸条，触感硬得硌手，\"今晚十二点，第三医院太平间。\"
湛瑶推了推眼镜，镜片在暮色里闪过一道冷光：\"记得带李大爷的护身符。\"
林宇把日记本塞进书包，拉链拉到一半又停住。
他盯着日记本露出的一页，上面用红笔写着：\"七月十五，阴门开，太平柜里锁冤魂。\"
晚风突然卷起地上的黑液，在我们脚边旋成个小旋涡。
我听见风里有个沙哑的声音，像李大爷平时给我们煮玉米时的语调：\"小郭啊......柜子里的东西，千万......\"
声音戛然而止。
苏悦攥紧我的袖子，她的手指在发抖：\"晨子，你听见......\"
\"走。\"我打断她，拽着众人往楼梯口走。
背后传来墙皮剥落的声音，我没敢回头——我知道，那团黑雾还在墙缝里盯着我们，像在看一群往陷阱里钻的猎物。
第三医院的霓虹灯在夜色里忽明忽暗，照得纸条上的地址泛着青灰。
我们站在医院门口的老槐树下，蝉鸣突然变成了婴儿的啼哭。
林宇的手机亮了，是条新短信，发件人显示\"未知\"：\"b-17，等你们。\"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金色匕首，刀柄的\"镇\"字被体温焐得发烫。
树影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我猛地转头，只看见一片晃动的树叶。
\"进去吧。\"湛瑶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钉在空气里，\"该来的，躲不掉。\"
我们踩着地砖往医院里走，身后的老槐树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有人在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