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看透了他的嘴脸,自然不会被他带偏,冷声道:“双方都觉得好笑的才叫做说笑。”
段鸿雪没想到她不仅不低头认错,还反驳他,怒上心头:“你……”
他气笑了:“照你这么说,还是我的错?”
容颜也觉得莫名其妙:“不然呢?你冲进来数落我一顿,难道是我的错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
容颜不耐烦了:“你少在这里张口放屁!”
段鸿雪气得眉毛倒竖,指着容颜,震惊地说:“我从不知,你竟如此粗俗,看来这十年间,你身上那些乡野劣性早已泛滥成灾。”
“仙门圣地也无法祛除你的顽劣脾性,既是如此。”他冷冷地一甩衣袖,“你我也没有再相交的必要了,今日就当我不曾来过这里。”
容颜鄙夷地看他一眼:“说得像你不是村里出生的一样,我还记得你的小名呢,段狗蛋。”
他爹是读书人,给他取的大名很符合仙门的雅致意趣,但为人父母哪个不希望自家的孩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也会听信村里贱名好养活的传统,给他取的小名就是狗蛋。
段鸿雪气势汹汹地正要往外走,她一句段狗蛋让他一个趔趄差点崴了脚。
段鸿雪怒目圆睁,眼中泛着凌人的寒意:“闭嘴!容颜你莫要欺人太甚!我可从未在门中唤过你容二妞!”
他本来背景就比同门差了一截,要是让人知道他从小是在乡下长大的,那他们会怎么看他?
段鸿雪一想到那些鄙夷嫌弃厌恶的目光,心底最深处的尴尬自卑恼怒都快藏不住,怒火蹭蹭地直往上冒。
他和容颜崔竺三人同时入门,从小家中父亲因是读书人,十里八乡的人哪个不说他以后一定有出息。
崔竺一个只知道上山砍柴下地打猪草的农户之女,却一跃成为云瀚长老的首徒,这让他如何甘心?
好在还有容颜垫底,她一个掌门之徒,却没有丝毫修为,整日在后山浑浑度日,像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段鸿雪想想就觉得可笑至极。
每次他心气不顺,在旁人那里吃了瘪,就会去后山,看看本应该高高在上的掌门弟子是如何被凡俗尘务累弯了腰的。
只要一看到她低到尘埃里的惨状,段鸿雪就会觉得,他再比不上旁人又如何,像容颜这样低贱的人,他一根指头就能碾死。
这样的事实现状远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
但是今天,段鸿雪却发现,这滩泥虽然没有别的用处,可却会顺着衣摆爬上来,将他浑身上下都染得腥臭脏污,恶心至极。
不就是个小名嘛,也就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会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容颜淡淡一嗤:“又没有不让你叫。”
段鸿雪额上青筋直跳,脸沉如墨:“容颜,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狠狠地拂袖离去,背影都看得出深深的怒气。
容颜翻了个白眼。
身旁突然传来了一道幽幽的声音:“二妞?”
容颜:“……”
她表情一僵,转过身,桃花树下又重新出现了那道风华绝代的银色身影。
她苦着脸:“尊上,你怎么这样啊。”
祁渊耸了耸肩,无辜道:“你又没说不让我叫。”
容颜立马摇头,表示不允许:“那我现在不让你叫。”
“哦。”祁渊淡淡回应,随后对她笑得灿烂,“二妞。”
不听。
“……幼稚。”她哼了一声,还想说什么。
门口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的人声。
容颜感到奇怪,今天是什么节日吗?平时少有人迹的后山居然今天来了一拨又一拨人。
声音越来越近,祁渊还躺在树下,看着好似又睡着了,半天也不见他隐身。
容颜心头一跳,抓着祁渊的衣袖企图将人唤醒:“尊上,尊上别睡了,有人来了!”
祁渊不动。
容颜更着急了,她眼神紧盯着大门口,生怕下一秒人就出现在院子里。
“别睡了尊上!我马上就要被逐出宗门了尊上!”容颜抓狂,“你是堂堂魔尊,不能说话不算话!”
祁渊还是不醒,不过容颜眼尖地发现,他的指尖微微动了动。
闷骚鬼。
容颜面无表情地跟系统吐槽,深吸一口气,俯身在他耳边小声道:“让你叫让你叫,以后都只让你一个人叫行了吧?”
咬牙切齿的,像是要一口把他生吞了。
祁渊勾唇:“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容颜气哼哼。
祁渊表现得非常迫不得已,叹了声气:“好吧。”
其实一开始,他只是听着这个小名有些好奇,并没有想逗她的意思。
哪知容颜让那个姓段的叫却不让他叫,这是哪门子的道理?他堂堂魔域十三界尊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世上还有他不能干的事?
这不,祁渊无奈,这可是她求他叫的,不是他非要叫的。
“您老快点隐身吧,不然我就要死了!”
祁渊嗤笑一声,原地隐匿了身形,留下一句:“放心吧,有我在,想杀你的恐怕都得掂量掂量够不够格。”
声音清淡如风,却似悠远的钟声,低沉有力地砸进她的心中。
“二妞。”
容颜砰砰乱跳的心瞬间归于沉寂,她羞恼地对着祁渊本来在桃树下的位置砸了一拳。
“嗷——”
“唔……”
两声吃痛同时响起,不同的是,一声凄厉,一声压抑。
容颜吃了一惊:“尊上你怎么还在啊,我还以为……”
“我是隐匿,不是消失。”声线平稳,容颜却从中听出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果不其然,下一秒祁渊清冽的声音伴随着丝丝凉意响起。
“容颜。”他一字一顿地叫她的名字,“第二次了,如若再有第三次的话……”
“尊上放心。”容颜神经瞬间绷紧,赶紧表衷心,“如若再犯,我一定率先引颈受戮,以头抢地,以死谢罪……”
祁渊心头一跳,出声制止:“倒也不必。”
容颜死了他也不是很想活。
在修真界和魔域都很风平浪静的普通的某一天,祁渊开始第二次思考人生。
容颜是他的救命良药,毋庸置疑,这让祁渊对她毫无提防戒备,连带着对她的底线也低了不少。
但他发现,就连容颜数次犯错冒犯了他,他也想不出该怎么惩罚她。
祁渊有些头疼,她是个凡人,连自己的一根指头都承受不住,风一刮就能吹跑。
这般渺小娇弱的人,偏偏是他的药,打也打不得,似乎只能在口头上多教育教育了。
祁渊打定主意,下次定不能再听之任之,助长她的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