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九百公里外的德山市,第一监狱。
“哐当——”
厚重的铁门被关上,监舍内那股混杂着汗臭、霉味和廉价烟草的味道,瞬间变得更加浓郁。
监舍的角落里,王福贵像一只死狗,蜷缩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挂着血丝。
他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进行了一场单方面的友好交流。
一个穿着囚服,却依旧显得气势十足的男人坐在床上,他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是整个德山第一监狱里说一不二的龙哥。
“龙哥……大哥……”王福贵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跪到龙哥面前,声音带着哭腔。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您给我个明示。我一定改,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他一边说,一边磕头,额头撞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很快就渗出了血。
“以后,我就是您身边的一条狗,您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龙哥身旁的一个壮汉,不屑地呸了一口唾沫。
“就你这弱不禁风的b样,还想给龙哥当狗?老子一拳就能把你骨头打散架!”
周围的囚犯们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让王福贵就惨白的脸,又白了几分。
龙哥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穿着布鞋的脚,轻轻拍了拍王福贵那张已经看不出原样的脸。
他的声音很平淡:“王福贵,不是我不给你机会,是兄弟们瞧不上你啊。”
王福贵浑身一颤,绝望地抬起头。
龙哥嘴里叼着的烟动了动,眼神瞬间变得阴冷:“怎么,不服气?”
王福贵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辩解:“不,不敢……龙哥,我服,我服……”
龙哥收回脚,语气变得有些玩味:“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有些人,你惹不起。现在就当是你以前做的破事,得到了报应吧。”
龙哥不再理会他,转头对那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说:“时间差不多了,明天继续。”
“是,龙哥!”阿彪点点头,冲着角落一挥手。
几个刚刚还对王福贵拳打脚踢的囚犯立刻散开,各自回到床铺上,或躺或坐,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整个监舍,瞬间恢复了平静。
龙哥看着吓破了胆的王福贵,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旧手帕,扔到他脸上。
“把你那怂样给老子擦干净,别让条子看出端倪。滚去睡。”
“是……谢谢龙哥,谢谢龙哥。”王福贵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抓起手帕擦着脸上的血污和冷汗,连滚带爬地回到了自己最下铺的床位,用破旧的被子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龙哥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悠哉地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嘴里的烟。
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收了人家的钱,就得把事办得漂亮。
更何况,这次的价码着实不低,足够他在这四方天地里,继续过着和外面一样的舒坦日子。
监狱,本身就是一个浓缩的、更加赤裸的丛林。
每天都在上演着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的戏码。
对于监舍里的其他人来说,王福贵是死是活,跟食堂明天是吃白菜还是萝卜一样,根本无关紧要。
只要拳头不落到自己身上,谁又会多管闲事?
众人早已麻木,或者说,早已学会了麻木。
第二天,傍晚,食堂。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饭菜寡淡的蒸汽,弥漫在嘈杂的空气里。
王福贵端着一个掉了漆的铝制饭盘,上面盛着几勺没有油的白菜,和三个杂粮馒头。
他佝偻着背,缩到最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刚准备坐下。
“哟,这不是王老板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王福贵的身体猛地一僵,端着饭盘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菜汤洒出来几滴。
他僵硬地回过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两个人高马大的身影,堵住了他的去路。
正是昨天在厕所后面,把他当沙袋打的磊哥和林子哥。
磊哥脸上带着戏谑的笑,而他旁边的林子,则面无表情地活动着手腕,指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每一声都像敲在王福贵的心上。
王福贵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昨天被拳脚重击的地方,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
“磊哥、林子哥。”
两人没说话,自顾自地在他对面坐下。
王福贵脑子飞速运转,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做出了反应。
他伸出双手,将自己碗里的两个馒头,毕恭毕敬地推了过去。
“磊哥,林子哥,您二位吃。”
磊哥轻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个,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道:“算你小子还懂点事。”
林子也拿起另一个,三两口就解决掉了。
王福贵看着他们,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探着,用近乎谄媚的语气问道:“两位大哥,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得罪了龙哥。您二位能不能提点一下小弟,让我也好知道,以后该怎么孝敬老大?”
他知道,不问出个所以然,这顿打就白挨了,而且往后绝对还有无穷无尽的折磨等着他。
磊哥吃完馒头,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他突然伸出手,重重地拍在王福贵的肩膀上。
“嘶——”
王福贵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差点直接飙出来,整张脸都扭曲了。
磊哥仿佛很满意他的反应,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小子,在这儿,最忌讳的就是吃独食。有好东西,得先想着孝敬老大,懂吗?”
王福贵彻底懵了,他一个家徒四壁才进来的穷光蛋,哪有什么东西能独食?
磊哥看他那副蠢样,不屑地撇了撇嘴:“下次让你家里人送东西过来的时候,机灵点,别光顾着自己!”
王福贵瞬间明白了,这是在给他下套,逼他往外掏东西。
“老大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抽两口。”磊哥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芙蓉烟,听过没?”
“你要是能给你家里人递个话,弄两条芙蓉烟进来孝敬给龙哥。他老人家一高兴,说不定就会让我们哥几个下手轻点。”
让他一个蹲大牢的犯人,去哪里弄两条烟进来?
可看着磊哥那双渐渐眯起,透出危险寒光的眼睛,王福贵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说不的资格。
拒绝的下场,他不敢想。
为了活命,哪怕是画饼充饥,他也得先把这个饼接过来。
“行!”
他抬起头,脸上强行堆出讨好的笑,姿态十分卑微:“我这就给我弟和我老娘写信,让他们想办法,一定想办法,把好东西寄过来孝敬龙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