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国夹着烟，用指尖轻轻敲了敲玉杯的杯壁，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鸣响。
“老板，明人不说暗话，你这价格，虚得能跑火车了。”
“我刚从那边过来，人家卖的清代玉佩、民国玉手镯，水头比你这两个杯子可强多了，开价也才八千一万。你这两只杯子，包浆是老，但料子也就那么回事。”
他顿了顿，弹了下烟灰：“我呢，也就是个中间人，帮港城的老板跑腿收点东西。你这个价，我拿回去连路费都赚不出来，不是让我白跑一趟吗？”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贬低了货物，又暗示了自己有大买家，但决定权不在自己手里。
“你要是真想卖，就给我个实在价，咱们都别耽误工夫。不行，我再去别家看看。”
中年摊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可张卫国那张脸很平静，根本看不出深浅。
中年摊主犹豫了几秒，咬了咬牙，似乎是做出了巨大的让步：“兄弟，看你也是个爽快人。这样，我再让一步，两万八，这价不能再低了。”
张卫国一听这话，心里就有数了。对方这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他二话不说，直接把玉杯往摊子上一放，站起身来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老板，看来你没诚意卖啊。”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失望。
“既然这样，我也不强人所难了，您留着自个儿当传家宝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迈开步子就往旁边的人群里走，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仿佛那这两只汉代玉杯，在他眼里真的就跟路边的破碗没什么区别。
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打在了中年摊主的七寸上。
摊主看着张卫国拔腿就走，哪里还坐得住，他急切地喊道：“老板，别急着走啊。价钱咱们还可以再聊，再聊两句。”
张卫国脚步不停，头也没回，右手朝身后随意地摆了摆。
“我这人不喜欢磨嘴皮子，一口价的事儿。大哥你既然没诚意要卖，那就算了。”
张卫国心里已经开始默数，1、2、3.......
果然，他刚在心里数到四，身后就传来摊主那带着几分焦急和肉痛的喊声。
“兄弟，别走，回来，算我老彭今天交你这个朋友。”
张卫国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慢悠悠地转过身，回到了摊子面前。
摊主已经从马扎上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兄弟，我这儿一晚上还没开张呢。咱俩也算有缘，这样，两万四。这个价，我真没赚你几个子儿，纯粹是图个开门红。”
张卫国听到这个价格，知道已经探到底了。
“大哥，看你也是个爽快人。行，那就交下你这位朋友。”
摊主见生意终于敲定，连忙伸手跟他握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不小。
“免贵姓彭，家里排行老三，道上的朋友给面子，都叫我一声彭三哥。”
彭三哥从旁边拿出一个木盒子，将两只玉杯稳稳地放进去，一边嘴里还念叨着：“张老弟，你这眼光是真没得说，拿下这两只玉杯，保证你不亏。”
张卫国笑了笑，没接话。
他拉开怀里手提袋的拉链，从里面拿出用牛皮筋捆好的大团结，当着彭三哥的面，数出了两万四千块。
“彭三哥，你点点。”
彭三哥用沾了口水的大拇指飞快地点了起来，那熟练的架势，显然是老手。
张卫国趁他点钱的工夫，状似随意地问道：“对了，彭三哥，跟你打听个事儿。我想在这边弄张身份证明，方便走动，不知道你有没有门路？”
彭三哥点钱的动作一顿，抬眼飞快地扫了张卫国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
见张卫国神色坦然，他才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
“张老弟，你这话，算是问对人了。”
他把点好的钱揣进军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我收了摊，直接带你过去。不过我可跟你说清楚，弄这个，可不容易，收费也不便宜。”
张卫国平静地说道：“价钱不是问题，关键是，东西要真，不能让人看出半点破绽。”
彭三哥一拍胸脯，打包票道：“做这个生意的，是咱们这黑市里说一不二的大老板。手段通天，别说鹏城，就是拿到港城去，也保管没人能查出问题来。”
彭三哥把装好玉杯的木盒子递了过来，张卫国接过去，顺手拉开手提袋，作势将盒子放了进去。
就在拉链拉上的瞬间，他心念一动，木盒已经悄无声息地进入了系统空间。
交易完成，彭三哥把摊子上的几件杂物收进一个破旧的小皮箱里，一只手提着小马扎，另一只手拎着箱子，冲张卫国一抬下巴。
“走，张老弟，我带你办正事。”
看到张卫国和摊主要走，两个跟踪的人也动了，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张卫国和彭三哥身后。
这一切，自然没逃过张卫国的暗夜视觉。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跟着彭三哥拐进了另外一条巷子。
走了七八分钟，彭三哥在一个院子门口停下了脚步。
院门是厚重的木门，彭三哥上前，伸出手指，在门板上富有节奏地敲了三下，两长一短。
过了几秒，门里传来一道声音：“天王盖地虎。”
彭三哥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对上了暗号。
“小猫抓老鼠。”
张卫国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他整个人都僵了一下，脸上写满了黑线。
搞了半天，对的居然是这么一个离谱的暗号？
这反差感，实在是太搞笑了。
木门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门后露出一张脸，那人上下打量了彭三哥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他身后的张卫国。
“进来吧。”男人开口。
彭三哥冲张卫国使了个眼色，率先侧身挤了进去，张卫国跟着迈步入院。
水泥地面坑坑洼洼，角落里堆着些废弃的轮胎和破木板。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排平房，其中一个房间的窗户里透出灯光。
除了开门的那个汉子，院子里还站着一个人，靠着墙抽烟，眼神不善地在张卫国和他怀里的手提袋上来回扫视。
这一切，都在张卫国的预料之中。
彭三哥像是没看见那些人的目光，径直领着张卫国，推开了中间那间亮灯的房门。
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神情冷漠，手里正拿着一把小刻刀在玩。
他头也没抬，询问张卫国：“办什么证件？”
张卫国从衣服内侧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办身份证明，多少钱？”
年轻人抬起了头，拿起照片看了一眼。
“多久要？”
“快的话，明天晚上可以给你，收费一百块。”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急的话，五天后来拿，二十块。”
这个收费标准倒也合理，毕竟是八十年代初，一百块钱对于普通工人来说，已经是将近三个月的工资了。
加急服务，自然要付出更高的代价。
张卫国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他必须尽快拿到合法的身份，才能开展后续的计划。
“加急。”
他抽出十张大团结，推了过去。
“明天什么时候可以拿？”
年轻人收起钱，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收据，用钢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撕下来递给张卫国。
“晚上九点，还是这个地方，凭条取货。”
“好。”张卫国接过收据，直接揣进了口袋。
事情办完，他转身就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