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终了，飞舟之上却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熊能、蒙山等人浑身浴血，拄着飞剑，大口喘着粗气，但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地都汇聚在那个持枪而立、衣袂飘飘，却纤尘不染的白衣身影上。
先前对符泽那“开胃小菜”之言还有些腹诽的修士，此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人家不仅有资格说，而且说得太谦虚了！
这哪里是开胃小菜，这分明是单方面的屠杀！
熊能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对着符泽深深一揖，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恭敬与愧疚。
“符公子……不，符前辈！先前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还请前辈恕罪！”
他一开口，其余修士也纷纷醒悟过来，齐刷刷地躬身行礼，神态间再无半分轻慢，唯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强者的由衷敬畏。
符泽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熊能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试探。
“不知前辈此行，是否也是前往剑气长城？晚辈熊能，乃是东宝瓶洲一介散修，听闻剑气长城汇聚天下剑道菁英，欲往彼处求索剑道真谛。若能与前辈同路，实乃三生有幸！”
他顿了顿，由衷赞叹。
“天下剑修，唯有常年独守剑气长城，与妖族浴血搏杀的那些前辈，方为剑道之巅！”
符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宁姚那丫头半途离开，正是因为剑气长城那边出了大事，妖族大举进攻，防线岌岌可危。
这些人，还想着去求道？
真是天真得可笑。
他目光扫过众人，慢条斯理地开口。
“哦？你们可知，如今的剑气长城，是何等光景？”
众人闻言一怔，面面相觑。
熊能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回答。
“晚辈只知剑气长城乃人族抵御妖族的第一道防线，想来……想来定是战事频繁，但也正因此，方能砥砺剑心。”
符泽嗤笑一声，那笑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看你们这群歪瓜裂枣，想必也没有一个是来自北俱芦洲的剑修吧？”
此言一出，不少自诩剑术不凡的修士脸色都有些难看。
符泽却不管他们作何感想，继续悠悠然补充。
“如今的剑气长城，可不是什么太平盛世的求道之地。妖族大军压境，战火连天，早已不是往日那般‘平和’。就凭你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去了也是白白送死。听我一句劝，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去给长城添乱了。”
说完，他也不理会众人铁青的脸色，径直转身，施施然走回了自己的船舱，只留给众人一个孤傲的背影。
陈平安默默看了众人一眼，也快步跟了上去。
甲板上，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满船的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脸色变幻不定，有羞恼，有不甘，有惊疑，却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反驳。
符泽方才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威势，还深深烙印在他们脑海中。
“哼！”蒙山终于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压抑的怒火。
“此人未免也太心高气傲了！不过是仗着修为高深，救了我们一次，便如此目中无人，将我等说得一文不值！”
“就是！”另一名年轻剑修也愤愤不平地附和。
“剑气长城乃我辈剑修的圣地，岂容他如此轻贱！我等一心向道，何惧生死！”
“说得对！我等偏要去那剑气长城，好生修炼，定要闯出一番名堂！日后若有机会再遇此人，定要让他刮目相看，为今日之言付出代价！”
一时间，群情激奋，众人仿佛找到了共同的敌人，纷纷表示要去剑气长城证明自己。
先前被符泽打击的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服输的狠劲。
飞舟继续前行，几日后，雄伟壮阔的剑气长城已遥遥在望。
然而，越是靠近，众人心中的激昂便越是冷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肃杀与悲凉，仿佛连江风都带着铁锈的腥味。
当飞舟试图靠近长城外围的一处渡口小镇时，却被两道凌厉的剑光拦了下来。
“来船止步！”
两名身披制式甲胄、面容冷峻的守门人御剑悬停在飞舟前方，身上散发着铁血与煞气，目光如刀子般刮过船上众人。
“此地乃军事重地，闲杂人等，速速退去！莫要在此添乱！”
其中一名守门人声若洪钟，语气不带丝毫感情。
众人心中一沉。
这阵仗，与他们想象中剑修圣地的景象大相径庭。
那船主见状，连忙陪着笑脸上前。
“两位军爷，行个方便。小老儿在这镇上有些熟人，能否通融一二，让我们进镇修整片刻？”
“熟人？”另一名守门人冷哼一声，眼中寒光一闪，手中长剑陡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一道凌厉的剑气擦着船主的鼻尖掠过，将他后面的话生生逼了回去！
船主吓得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面无人色。
“再敢聒噪，休怪我剑下无情！”那守门人厉声警告。
见对方如此不留情面，一众修士顿时没了主意，面面相觑，一筹莫展。
他们这才隐隐觉得，符泽先前那些话，或许……并非全是狂妄之言。
就在众人进退两难之际，一道平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我们是来支援之人。”
众人回头，只见符泽不知何时已带着陈平安走出了船舱，正负手立于船头。
那两名守门人目光锐利地扫向符泽，其中一人眉头微皱。
“支援？我看你手中连一把剑都没有，身后那少年更是稚气未脱，还有一个…嗯？你这三人，竟无一人是剑修！来我剑气长城支援什么？”
他语气中充满了审视与不信任。
符泽淡然一笑，不急不缓地伸出手。
“嗡——”
一声轻鸣，一杆通体古朴、却散发着无尽威严与磅礴气息的长枪，骤然出现在他掌中。
正是，“山河”！
熊能见状，心中暗道一声“坏了！”这位符公子脾气可不怎么好，这两位守门剑士又是个顶个的硬骨头，万一言语不合动起手来……
他刚想上前打个圆场，劝符泽莫要如此强硬，毕竟此地是剑气长城，卧虎藏龙，不可意气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