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时间,季渊将山上山下的门人都问了一遍,没有问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但季渊在旁的渠道了解到陈三当家这次出门是为了他的独子陈榕。
据说陈榕两个月前曾到檀县游玩,跟人打了一架,腿被对方打断了,对方还很嚣张地狠踩陈榕的断脚处,直到陈榕自报家门。
听到陈榕是白鹤山庄的人后,对方马上就慌了,却不是被吓跑,而是想杀人灭口。
只是陈榕的人来得很快,凶手没有得逞,匆匆逃了。
因为凶手看起来非常熟悉檀县,所以白鹤山庄便在檀县附近的江湖门派中一个个排除式寻人。
前几日应该是正好排查到了雪剑峰,然后不慎被慕寒发现。
季渊不是糊涂人,马上就联想到洛思明正是两个月前上山的。
过往的十几年里,洛思明上山的次数寥寥,每次也住不了几天,这次却突然说想念山上的师弟妹了,一住便是两个月。
如果陈榕的事情跟雪剑峰有关,那犯事之人多半就是洛思明了。
白鹤山庄可不是浮山派那种讲道理的门派,如果事情是洛思明做的,恐怕洛思明的命他们都敢要。
季渊本想传洛思明来了解情况,要是确认了那就把人留在山上关几年,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了,应该就能免去一场祸事。
谁知道洛思明竟招呼不打一个又溜下山了。
季渊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很难不对洛云芃心生不满。
当年本是要让老四乔淮章去打理山下的田庄铺子的,她抢着说要管。这些年她交回到山上的收成变少了不说,还每隔一段时间就跟某个大族发生点摩擦,现在还纵着两个徒弟在山下惹事。
再不将管事权收回来,也不知道他们还能做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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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在山下,洛思明已经跟白鹤山庄的人遇上了。
洛思明前些年惹过不少事,挨骂多了后他出去玩的时候就不用自己的姓名了,还有意模仿殷玉宸的穿衣打扮,让别人以为他就是殷玉宸。
这次他是在邻县惹的事,又是殷玉宸的打扮,用的也是假名。
他原以为白鹤山庄就是找,也是会先找上殷玉宸。而殷玉宸非常不好找,这几年他也像季如那样四处游历,虽然去得不远,但经常也是一去就一年半载。
只要殷玉宸还没被找到,他肯定就还是安全的;而即使殷玉宸被找到,也不可能把他供出去,那他也还是安全的。
这么一想,洛思明在山上就待不住了。
此次下山他改换了赵松竹的打扮,本以为能顺利混过去,他哪里知道,在他下山后不久就有人将他的信息透给了刚刚从雪剑峰下来的陈堪。
陈堪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洛思明,又无声无息地将他带走。
洛思明从此成了失踪人口,生死不明。
季渊为此将殷玉宸召了回来。
在季渊眼里,无论洛思明犯了什么错,只要还没被逐出门派,门派就不能完全不管他。
但是雪剑峰也不能做以卵击石的事情,季渊的想法是让殷玉宸先确认洛思明的去向,并且在不增加牺牲的前提下低调营救。
可洛思明被陈堪发现是季如有意促成的,她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引导殷玉宸走剧情?
所以,在季如的游说之下,殷玉宸以个人的名义掀起了以「营救落入白鹤山庄的江湖弟子」为首要目标、以「剿灭江湖黑恶势力白鹤山庄」为根本目标的正义运动。
为了不在行动之初就让任何一个门派成为白鹤山庄的靶子,他们还临时成立了一个叫「义教」的新门派。
潇问、赵松竹、崔澜之、季如、慕寒都成了这个门派的第一批成员。
誓师之后,殷玉宸、潇问和赵松竹就结伴下山了,他们将会去拜访各个门派,说服更多人加入他们。
崔澜之则随乔淮章一起去接管了棠园,之后乔淮章将雪剑峰的一部分产业划到了崔澜之个人名下。不久后某个庄子成了义教的根据地,而崔澜之名下那些田铺则为义教提供活动经费。
季如和慕寒在山下经营起了药铺,殷玉宸每在一个地区得到新的支持,季如他们就将药铺的分号开到那里。
药铺既成了他们的联络点,也成了他们的经费来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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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寒从未想过这一世他会以这种形式开始他的寻仇之路。
事实上,在这条路上走了大半年后,即使他倾力配合,他也从未有一日觉得这条路能走得通。
上一世他灭过白鹤山庄,所以他知道白鹤山庄有多难灭。
而眼前虽然加入义教的年轻人越来越多,虽然他们干得热火朝天的,但他们缺乏利和恨的驱动,也没有九死一生的觉悟,日常表现更像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聚在一起玩闹。
他总觉得他们迟早会在激情褪去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他参与其中仅仅是因为季如在他们当中,而他还在继续实践他在心中对她许过的保护她的诺言。
数月前跟着季如回到雪剑峰,他原以为她很快就会将亲事订下,毕竟当时的潇问看上去就很合适。
那天他跟陈堪遇上是偶然,但季如猜得没错,他确实是存了离开雪剑峰的想法。
只等季如的亲事订下他就会走。
当时潇问跟着她一同出现,这表明他们肯定是刚刚见过面的,而且是单独见面。
他以为,她是同意与潇问结亲了。
这是一件不出乎意料,也不出乎情理的事,他应该很坦然地面对的,但他感受到了他心里的矛盾。
这种矛盾的具体化大约是:他清楚知道潇问是不错的人选,但他觉得潇问配不上她。
在药庐里,他差点没能掩住自己对潇问的敌意。
但在潇问先行离开药庐后,他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成为她婚事的障碍。
配不配得上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愿意。
可是,她却说她不想嫁给别人,甚至冲口而出说宁可嫁给他。
那不像是她的玩笑话。他相信,要是季渊继续逼她嫁人,她真的会跟季渊也说出同样的话。
他明知道这跟情爱无关,她只是想借他解决眼前的麻烦而已,而且,这样的话在那日之后也没有再被她提起过。
但她的话还是乱了他的心。
他在那之前从未想过这样的一种可能,在那之后也没有打算将这一种可能变为现实,但这种可能性却像长出了无数带着小刺的手,抓得他的心又痒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