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以为是沈伊人给岑良宣下了某种毒药,但他们没有任何证据。
岑良宣和沈伊人没有见过面,甚至没有出现在同个地方,前段时日端王遭到刺杀后,沈伊人也跟着受了伤一直在王府里养伤未曾出过门,如何下毒?
若是安排了人呢?
那就得排查,首先排查国公府的人,是个大工程。
沈伊人身为尊贵的端王妃,没有证据怎敢去找她对峙?
国公府只能不了了之。
岑良宣的状况愈发严重。
一日晨起,伍沅沅发现身旁的夫君不见了,守在门外的侍卫竟然也不得而知,整个国公府遍寻不见,吏部那边也无人,问谁都未曾见过。
岑良宣凭空失踪了。
国公府大力搜索五日,依然未果,无奈之下只好报官,并怀疑到端王妃和沈将军头上。
大理寺卿杨大人面色一僵,端王妃一弱女子哪来的本事?若真是端王妃把岑良宣绑走了,背后肯定也有端王支持。
至于沈将军,沈将军一个打算辞官的人,会用这等手段?
若要处理岑良宣,也是光明正大地处理掉。
“杨大人,端王妃会医术!”卢氏说,“我妹妹的心疾便是她事先诊断出来的,端王如今身子痊愈,也是她的功劳,沈老夫人起死回生也有她的作为,端王妃医术了得,毒术自然也不差,她定是对我儿怀恨在心!不知找了什么办法叫我儿神志不清,又将人绑了去!”
杨大人问:“国公夫人的意思是,端王妃神不知鬼不觉给岑公子下了毒,导致其神志不清,又神不知鬼不觉在国公府的层层侍卫下,将岑公子绑走?甚至没有惊动身旁的妾室,也未曾惊动守在门口的四大贴身侍卫?”
卢氏欲言又止,一时语塞。
“据本官所知,端王与端王妃并不会武。”
“他们自有武功了得的手下!”卢氏认定了就是沈伊人,揪着不放。
杨大人见安国公也没反驳,起身道:“既如此,本官到端王府走一趟吧。”
是走一趟,而不是去抓人。
安国公和卢氏也要跟着去。
不巧,他们在端王府门口看到了贤妃娘娘的凤驾。
安国公和卢氏同时皱了下眉。
贤妃和沈伊人正在那翻阅书籍,说要给孩子取名的事,周今砚则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剥着葡萄,剥好本想塞自己嘴里,沈伊人那鼻子灵得不行,立马看过来。
周今砚笑了下,把葡萄送到沈伊人的嘴边。
嚼葡萄的时候,夏枯带着杨大人他们来了。
沈伊人的眸光闪了闪。
“下官拜见贤妃娘娘、端王、端王妃。”
安国公和卢氏也同样行礼。
周今砚继续剥着葡萄,淡声问:“杨大人过来,可是刺杀本王的事有了眉目?”
他自动忽略了安国公夫妇片刻,才看下去,“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也来了,起吧。”
两人上了年纪,拜这一会不起腿都酸了。
“王爷,下官此次前来,是有一事想问端王妃。”杨大人又看向端王妃。
沈伊人一笑:“杨大人请讲。”
“国公府的岑公子失踪了,敢问端王妃可曾见过?”
“岑良宣失踪,你来问本王的王妃?”周今砚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冷下来,“你怀疑王妃吗?”
贤妃也道:“证据呢?”
杨大人立即否认:“只是前来问一问,若是没见过……”
“端王妃!”卢氏担心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也顾不上了什么尊卑,上前去问,“你把我的儿子藏哪去了?”
“放肆!”周今砚呵斥,“竟敢如此同王妃说话,来人,教一教国公夫人规矩。”
沧栩只是用剑一拍,卢氏被迫跪在地上,肩膀也被侍卫架住。
安国公:“王爷息怒,王妃息怒!”
“息不了。”周今砚冷眼相待。
沈伊人看向跪地的卢氏:“藏?我为何要藏讨厌之人,我要藏也是藏欢喜之人,好比周今砚,他才值得被我藏起来。”
“端王妃,臣妇知道您一直对我儿怀恨在心,因我儿曾做了伤害你之事,如今你想报复回来,他已连续半月未曾睡得一个好觉,身子逐渐消瘦,神情也越发恍惚,您会医术,定是您对他做了什么,他如今已经变得战战兢兢,夜难安寝,已是惩罚,您为何还要带走他呢?”
“你坚信是我带走的岑良宣?”沈伊人只是笑着,说话也轻描淡写,全身上下都写着,岑良宣于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他为何睡不好?是良心难安?还是心怀恐惧?”
安国公和卢氏一愣。
“你们没想过会不会是他自己走的呢?比如他发现自己良心难安,决定去做点什么。”沈伊人有意引导。
杨大人询问:“国公夫人,岑公子近日到底为何难入眠?”
卢氏不愿说,这叫她怎么说?
安国公为了找到儿子,只好如实说出来:“良宣认为端王妃已去世……”
沈伊人讥笑一声:“看来她对我还活着的事不敢接受呢,既然觉得我死了,又因此良心不安,估摸着去祭奠我了吧,至于在哪里祭奠,必然是我的葬身之地,想必安国公和国公夫人心里是清楚的吧?”
周今砚听她提到死这个字心里就闷得慌,周遭的温度也唰唰下降。
杨大人大气不敢喘。
安国公和国公夫人面对贤妃和端王的冷眼,心里也是一阵发麻。
两人告退。
开始带人前往不咸山,伍沅沅也执意要跟着。
可是不咸山太大了。
奇怪的是,他们竟然直直来到一处悬崖边上,暗中好像有什么在给他们引路,但他们并未察觉。
他们在悬崖边上看到了一块破布挂在树枝上,卢氏立即跑过去,又看到了一只鞋。
“良宣!良宣!”卢氏瞬间红了眼眶,趴在悬崖上一顿大喊。
伍沅沅也是眼泪大滴大滴地掉,岑良宣跳崖了?
死了?
就这么死了?
她成寡妇了?
肚子里还不知道有没有孩子,就成寡妇了?
安国公的眼眶也红了,但他要冷静得多,立即派人下山崖去搜寻。
岑良宣这次睁开眼睛,并没有回到国公府,不仅幕天席地,还胸腔震烈,疼得他咳嗽出声,却吐出一大口血。
他撑着身子起来,发现腿动不了了。
低头一看,他的腿已经扭曲成了另一个形状,根本不听使唤。
意识到腿断了的瞬间,撕裂的疼痛穿透四肢百骸。
“啊,啊,啊!!!!”岑良宣捂着自己的腿,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山谷。
听到动静的安国公冲过去,看见浑身是血的儿子,已经软趴趴的双腿。
“爹!爹!救我……我的腿,我的腿!”岑良宣满口是血,疼得晕了过去。
安国公亲自背起儿子下山,快马赶回府,叫来了大夫。
每个大夫都摇头。
御医来了也摇头。
腿废了。
没救了。
卢氏不相信:“怎么会没救呢?骨头断了,重新接起来就是!”
“碎了。”御医也感到很奇怪,双腿的骨头都碎了,上半身和脑袋竟然没事。
命吧。
不知找了多少大夫,都是一样的回答,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接下来只需要等人醒来。
安国公和卢氏日也盼,夜也盼,终于在五日后盼来儿子睁眼。
“儿啊!”卢氏泪流满面,又是叫大夫,又是安排人把药端来,还有厨房赶紧去做补汤和药膳。
岑良宣正准备起身,下半身再次没了知觉,他掀开被子一看。
“我的腿,我的腿……”
岑良宣伸手要去摸,手被卢氏捉住,一边摇头一边掉眼泪地劝。
“没事没事,儿啊,没关系的,肯定能好,你信娘,肯定能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岑良宣不肯相信,抽出手不停地捶打双腿。
“好了!”安国公就这么一个独子,如今双腿废了,他的心也很痛。
但重要的是找到凶手。
“良宣,你告诉爹,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到不咸山去?还坠了崖?”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沈伊人死了,她是被我丢下悬崖摔死的,她根本没活过来,所以她来找我报仇了,她的鬼魂把我带过去,每天晚上都把我带过去,天亮就把我带回来,这次她没有把我带回来,就这么让我摔下悬崖去了,这么高的悬崖,我就这么摔下去了!”
“这次她没有踢我,不知道怎么,不知道怎么我就摔下去了,她就在悬崖上看着我,看着我摔下去,她还笑了!她是飘着的!”岑良宣一脸惊恐,凹陷的两颊让他此刻看起来,像个疯子。
而他说的话在安国公看来,真的是疯话。
良宣怎么可能看见端王妃?
端王妃又怎么可能会飘起来?
“沈伊人死了,她真的死了,现在活着的那个沈伊人是鬼!鬼!”
“良宣……”卢氏瞬间哭出声来,她仰头看了下安国公。
安国公愁眉不展。
转身出去。
管事也来禀报:“公子近一个月吃的喝的用的接触的,统统让大夫检查过了,没有任何的问题,而且……”
“说。”
“不咸山下的村民说,他们看见过一位公子只着里衣,摇摇晃晃地进了不咸山,好几日都没下来,奴才拿了画像,村民们说就是公子。”
安国公认命地闭上眼睛。
他的儿子不仅残了腿,还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