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的早上，是由公鸡打鸣还有摩托车驾驶声音开启的。
乌衯知道杨奶奶的习惯，于是给自己定了六点的闹钟，快速收拾完后就坐在床上开始发呆。
困，好困，非常困。
早起，当代年轻人的一生之敌。
窗外天空白雾和蓝调交织，最远处的地平线上金色的光晕夹杂着橘色正在缓慢上升。
“小张，起了吗？”
杨奶奶敲门的声音刚落下，乌衯就已经打开了门，一头到肩胛处的头发扎着马尾一晃一晃的，穿着普通的小黄鸡短袖和蓝色大短裤。
唯一正式的可能就是脚上穿着的小白鞋，是她对这场集会的唯一尊重。
实际上是因为早市地面比较脏，乌衯害怕不知名液体随即滴在她穿拖鞋的脚上，那真是很可怕了。
“走吧！”
“诶！真俊呐小张。”
杨奶奶看着乌衯这一身，慈祥的脸上全是满意，果然年轻人怎么穿都青春靓丽，小张父母也不知道得多好看才能生出这样的闺女。
清晨环境还是雾蒙蒙的，杨奶奶挎着菜篮带着乌衯刚到村口，就遇见了刘丧。
他头发汗津津的，应该是刚结束晨跑，那双眼眸看着乌衯二人时又大又亮，和村尾王婶家的黑猫一样。
“呀诶，小刘，你起这么早啊！”
杨奶奶有点诧异，毕竟现在年轻人不睡到日上三竿不会起，要不是昨晚约了小张，这个点是绝计见不着她人的。
刘丧平复着有点喘的呼吸，笑了笑。
“我习惯了，奶奶你们这是要去早市吗？能不能等我一会儿？”
“好啊好啊，你快去吧，我和小张在这等你会儿，不着急昂。”
看着刘丧快速奔回家的背影，杨奶奶的眼神不着痕迹的看向乌衯，在看见她眼里的波动时，老人家了然的笑了笑。
而乌衯眼神跟随着刘丧离开，在他背影消失后又恢复成以往的波澜不惊。
全然不知的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兴趣被一旁的杨奶奶摸了个透。
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在几十年阅历面前，乌衯和刘丧的小情绪被杨奶奶手拿把掐。
她，即将当上这桩好事的助攻之一。
早市熙熙攘攘，无数香味努力的钻入每个人的鼻腔，乌衯已经一手麻团一手白米糕相互交叉的嚼着了。
刘丧在一边付钱，时不时给乌衯投喂一个新吃食。
二人神色之坦然，动作之熟练，感觉就像背地里排练了几百遍的样子，杨奶奶一味的看着，不出声。
小张小刘这要没结果，她就结束了自我。
“慢点吃，吃不完的带回去喂好好。”
杨奶奶挑眉后拿着个红枣糕嚼着，扭头对乌衯喊道。
前方人群哗然，耳畔突然传来了许多的咯咯叫，一股鸡肉的味道弥漫开来，杨奶奶眼神尖，马上就拉着乌衯挤到了一个鸡肉摊前。
刘丧仗着身高，给她俩争取出来一个空，挡住了往前涌的人群。
“哟，老板，刚到的小鸡崽啊？”
“是嘞是嘞，刚到，都是本地健康崽，批发一只24，单买一只36。”
身材白胖的老板吆喝着，周边人越围越多，乌衯咽下最后一口麻团，竖起五根手指，声音洪亮。
“老板，给我来十只！！”
杨奶奶懵了，知道小张喜欢鸡，但她能养活吗？她把自己都养的死死的诶！
乌衯恍然未觉，只是眼神晶晶亮的看着框子里黄橙橙的小鸡，很眼熟，很喜欢，很想养。
“好嘞好嘞，要自己挑还是我给你挑啊？”
老板喜笑颜开的询问，他搓搓手，看着乌衯的脸，又满意的点头，今天绝对是个好日子！
这鸡仔刚到就给天仙似的姑娘买去十只，难道昨天和财神爷许的愿成真了？
不管了，钱钱钱，我来也！
乌衯蹲下身，小鸡毛绒绒的手感自指尖传来，她弯了眉毛，随后下手利落的将挑好的小鸡放在老板准备的纸箱里。
一连十只，颜色从深到浅，乌衯满意的停手。
“老板，多少钱？”
老板看着纸箱的一团黄色又看向篮子里一眼分明不同颜色，只觉得这个妹儿是个人才，估计还有点强迫症。
虽然不理解，但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质疑顾客，特别是他们这种卖东西的。
于是老板大手一挥，声音带着笑。
“开门红，给妹子你算批发价，十只240，以后常来哈，哥这鸡仔杠杠的。”
乌衯点头，虽然表情冷淡了点，但她看向鸡仔那喜爱的眼神，让周围的人情不自禁的把目光落在篮筐里。
这鸡崽长得可真鸡崽啊……
买！！
在乌衯三人退出战场后，人群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不少小朋友都在喊，“妈\/爸\/爷\/奶，我要这个很小鸡的小鸡，给我买！！”
乌衯笑而不语，面上全是得意。
看吧，小黄鸡门永存！！
刘丧掏了掏口袋，找到湿巾递给乌衯，随后把她怀里的纸盒接了过来，笑着开口。
“五五，你擦手再吃点，我来端着，这还没逛一半呢？”
“嗯。”
乌衯点头，随后叉起一块酱香饼就塞到了刘丧嘴里。
刘丧表情愣了，但还是乖乖张嘴吃掉了酱香饼，美人迟疑，眼神懵懂但全身心信赖的望着自己，乌衯感觉尾椎骨都麻了一下。
于是又夹了一块，一块后面又是一块，直到刘丧眼神变得委屈和抱怨，嗡声嗡气道。
“五五，我吃不下了。”
乌衯才停下手，眼神不好意思的从刘丧鼓鼓囊囊的脸颊上移开。
嗯，这只是礼尚往来，绝不是因为这副表情自己很喜欢，所以才喂了这么多，才不是因为自己很喜欢……
但……这个人好可爱，好想养！
话说汪梗那家伙能给自己办个人类养殖证明吗？
乌衯摸着下巴，目光又落在了不远处新鲜出炉的梅花糕上，她看着那圆滚滚的糕点，想到了昨天看见的刘丧那圆圆的后脑勺。
嗯，搞点！
“老板，来三块钱的。”
“好嘞，您拿好，小心烫昂。”
乌衯提着袋子转身，直直的看着刘丧瘪下去的脸，目光很执着。
“好吧，我想吃。”
刘丧妥协，“啊”的张开口。
“……”
杨奶奶无语，感觉这俩孩子恋爱的方式不太对，怎么都处于半开窍半不开窍的境界呢？
但她的眼神还是很紧张的看着乌衯手里的梅花糕，这玩意出炉死烫，但小刘死犟，宁愿烫死估计也会强硬的说不烫。
“等等，烫，待会喂你。”
乌衯把梅花糕掰开晾凉，从刘丧的脸上移走了眼神。
杨奶奶莫名松了口气，还有点欣慰，好在这俩孩子不是个傻的，小张真是越来越上道了，有老婆子年轻时候的风范。
这样一路逛着，乌衯和杨奶奶进入了今天的目的地——服装城。
而刘丧抱着鸡仔蹲在服装城门口的遮阳伞下，旁边还堆着一些鸡鸭肉和蔬菜。
有一对夫妻路过，看了刘丧很久，随后二人窃窃私语，准确来说是女人的单方面执行，总之最后刘丧多了个蹲友。
是被老婆寄放在这里的丈夫，旁边依旧堆着菜和肉。
“……”
“……”
气氛有些尴尬，二人看天看地看空气，彼此藏着一条隐形的楚河汉界。
但……
中式逛街的同步性，你无法想象，不过短短十分钟，遮阳伞下背靠背，全是被寄放在这里的丈夫孩子和弟弟哥哥。
刘丧闭眼，难以想象自己居然能融入到这个位置。
毕竟前不久，他还在新月饭店和委托人吃饭，推杯换盏。现在则蹲在这里，仔细观看，叫人别往这踩。
世事无常，不过五五说了晚上给他煲鸡汤。
嘿嘿！
刘丧又乐了起来，还是十八岁的少年，遇见年少时的鲜红和月色，自然是无法掩藏心里的喜爱。
旁边的大哥叼着棒棒糖，看了他几眼，随后好奇的问道。
“哥们，你刚成家呢还？”
刘丧懵了，转头看去，摇摇脑袋，“没。”
“诶嘿，我不能看错啊，你这情绪和当初我刚遇见我老婆的时候一模一样，这种情窍初开的样子，唉，真怀念啊～”
大哥感叹，刘丧耳红，或许是男性之间独有的默契，大哥撞了撞他的肩，眼神八卦。
“是刚在在一起了，还是还没追上啊？”
刘丧回想乌衯的态度，并不敢往深处想，只是摇头，“她或许就把我当成一个弟弟吧。”
“弟弟怎么了？男人只要靠的住，有谱气，女人才不会在乎年龄大小呢。”
大哥看着服装城门口，自家老婆试衣服的模样，目光紧紧跟随，但语气还是笑着给刘丧传授经验。
“只要你靠的住，会尊重她，遇见问题先安抚她后给出方案，没有谁会不喜欢的。
再者说，年纪小，不要脸起来也不会那么有负担。如果哥没猜错的话，那小姑娘就是你喜欢的对象吧？”
刘丧随着大哥昂头的方向望去，乌衯穿着一身小白裙略有一点不自在的走出来。
旁边杨奶奶笑嘻嘻的，应该是在夸赞乌衯，他也跟着笑，点点头，“对啊，我觉得她值得更好的，我还不够好。”
“有志气，大哥欣赏你。”
男人眯了眯眼，目光和乌衯又一瞬间的对视，或许是八卦的雷达，他凑到刘丧耳边窃窃私语。
“我感觉那姑娘对你有兴趣，她眼里有一种想养你的感觉。”
“……啊？”
刘丧皱眉，这是什么感觉，靠谱吗？
大哥见他不信，于是很肯定的同刘丧打了个赌，“我才她手里的袋子有一件衣服是给你买的，赌你的葱我的蒜。”
“我不信，我俩昨天才正式见面呢。”
“哦，一见钟情。”大哥点头，随后更言语肯定。
“包有你一件的老弟，女人分两种，小女人要第一眼觉得靠谱，大女人要第一眼觉得可爱。
而你喜欢的这个妹子，虽然外表小女人，但是内心很强大，你入赘吧！”
“……”
刘丧跟不上已婚男人的脑回路，他并没有想这么深，只是觉得说想表达给乌衯听而已。
至于结果，有最好，没有那就是乌衯值得更好的。
刘丧很坦然的看着乌衯慢慢走近，随后就见她手上的袋子就递到自己面前。
“给你，天热，凉快。”
“……”
“哈，老弟，葱，大哥就笑纳了哈，给你留两根儿。”
大哥眼疾手快，乌衯看着他的动作，望向刘丧的表情有点疑惑。
“？”
刘丧扯了扯嘴角，在大哥起身迎接他老婆之际，掏走了他一个大蒜，成功收获了大哥他老婆疑惑的表情。
“……啊，这个，这个就是我俩感觉不太够，就换了点，没事吧？”
“……没事没事。”
大哥的老婆有点茫然，但是看着刘丧那张脸她也说话有点卡壳，真帅啊～
蓦地，大哥雄壮的身影挡在面前，大嫂抬头就见大哥委屈控诉的模样，好气又好笑道。
“得了，给你买了几件，走吧，回家给你做大拉皮吃。”
他们挥手离开，刘丧弱弱的端着箱子跟在乌衯背后。
杨奶奶刚刚遇见了自己的老朋友，把菜递给二人后，嘱咐这两天他俩带着杨好吃饭，她估计后天才回去。
非常放心的老人家，走的很潇洒。
没了杨奶奶的打岔，回城路上的氛围一下子有些凝固。
刘丧欲言又止，但又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不够稳重，其实乌衯还是喜欢港城那个人的形象。
毕竟看他们在一起好久，也就是那次咖啡馆见乌衯独自一人时才敢靠近。
因为不道德，但他又很喜欢……
“唉～”
刘丧默默叹气，随后紧急刹车。
这才发现前面的乌衯不知道啥时候停下脚步再回头看他，如果他没回神，估计一盒鸡仔全挤在他们之间变成鸡蛋仔。
俗称扁了又蓬松，鸡仔全嘎崩。
“你也想吃大拉皮吗？”
乌衯突然开口，表情有一点纠结。
刘丧愣怔，他微微抱紧了一点纸盒，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叹气，可以等你胃好一点再吃，今天晚上喝山药胡萝卜鸡汤，最好是配米饭和馒头。
如果大拉皮吃多了，会让你反胃酸会难受。”
乌衯认真的解释，她表情很平静，眼神却带着纠结，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让他吃到大拉皮，在他的食欲和身体健康间徘徊。
刘丧感受到了一股热流划过心间，暖暖的很舒服，于是他笑着点头，带着不自知的微微撒娇。
“我听你的，到时候等你做给我吃好不好？你教我。”
看着刘丧又露出那副你好厉害我好相信你的模样，乌衯嘴角疯狂上扬又被按下，她故作平静的点头，学着老学究的口吻道。
“嗯，真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