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承载着天道的部分意志，这场清洗大定的雷罚持续了很久，久到连地面都变得焦黑一片。
乌压压的雷云终于消散，阳光穿过云层撒下来，落在众人身上，庄为真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她打了个哈欠，咂咂嘴，把胳膊枕在脑袋后面：“有点困了捏。”
说着困了，庄为真也就真的头一歪睡了，入睡之前，她慢吞吞地抬手招呼了姬篁一声：“我师弟缓过来之后，让他把我带走。”
然后闭眼，庄为真一秒入睡，姬篁不论看多少次都还觉得震惊：“……真睡啊？”
“师姐向来随心所欲。”冉晴秋笑起来，她想起过去那些记忆中庄为真的下场，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也希望她这一次，能一生逍遥。”
知道季虚岁他们是在被操控的情况下才发表了如此言论，庄为真很能放得下，但是另外的当事人好像不太能放得下。
雷光消散，原本还在天雷的抽打下吱哇乱叫的亲传弟子们个个脸朝下，埋在一地烟尘中，像死了一样安静。
他们没脸见人了。
“喂喂。”姬篁幸灾乐祸地戳戳脚边一个一动不动的弟子，“别装死了，庄师姐睡了，现在赶紧动作快点，还能减少见面时间，你也不想等师姐醒了算账吧？”
“行了行了，都起来，该吃药了，还是说你们想就这样瘸着？”
“……”
满地挺尸的弟子纷纷有了动静，他们小心翼翼地支起脑袋瞥了庄为真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姬篁一眼。
一群师妹抱头痛哭：“我……我刚刚居然想让师姐去死！我真坏啊呜呜呜……”
“我，我也是，我刚刚居然想师姐修为尽失毁掉根基，呜呜呜，师姐你打我吧！”
还没有感受过社会险恶的师弟们一个个都裂开了：“我刚刚在说什么狗屁玩意儿啊！我对师姐满心敬重，绝无违逆之心的！”
季虚岁可能算是这群人中最崩溃的，他浑身颤抖，水花正在眼里打转，嗡的一下哭成了震动模式：“我……我真不是人啊！我怎么能对师姐说那种垃圾话啊呜呜呜！”
“师姐……师姐会把我吊起来打的啊！”
季虚岁尖叫，并以头抢地。
“嘿！小声一点！”他旁边的弟子们拖着断腿一拥而上，把季虚岁死死按住，无数双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有人低声警告：“你想把师姐吵醒吗？”
季虚岁：“唔唔唔……”
众弟子手脚并用，季虚岁放弃挣扎，见他一脸心如死灰的黯淡，姬篁幸灾乐祸地安慰道：“别担心，乐观一点，你想想前段时间刚被抽过的解洛熙呢？”
众人：“……”
那你对他很坏了。
“师姐下手可从不留情。”冉晴秋微笑着掏出装丹药的瓷瓶，“赶紧把腿治好，师姐拔剑的时候，你们还能跑快点。”
亲传弟子们含泪吃药。
一群从来没有丢过这么大脸的天之骄子吃完药，浑身瘫软地躺在地上，每个人脸上都是生无可恋，他们没有半点动弹的欲望，甚至有种道心破碎的错觉。
有点想一死了之了。
姬篁啧啧感叹：“域外天魔……真是造孽啊。”
冉晴秋低头看了一眼腰间闪烁的玉简，神情微微有些凝重：“师姐，先别看好戏了，观空那边出事了。”
姬篁闻言，也严肃了神情，拿出玉简，看到不久前传来的支援信息。
观空似乎没有空闲接通讯，只给姬篁留了一句话：“都云有大魔。”
观空他们前往的城池正是都云，最早的一条通讯没有加急，只给姬篁留了一句“都云有异”的消息就没有多余的音讯，直到刚才，才传来求援。
“观空有天生明眸，他会这么说，必然已经和大魔撞上了。”姬篁霍然起身，“我得赶紧过去。”
“冉晴秋，你留在这里把他们安排到其他城池支援，我先走一步。”
姬篁急匆匆地留下一句话就拔地而起，腾空消失在云层中。
冉晴秋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变得淡了，她看向还在地上扭曲蠕动的社死众人：“别闹了，观空那里出事了，暂时休整一下，我们准备去其他地方支援。”
“尽快解决手头的问题，然后去都云支援。”
观空觉得自己倒霉的出奇，他甚至都已经开始考虑，回去之后让师尊给自己开个光。
都云位于黔州中部，距离最开始出现疫病感染者的黔东道很有一段距离，但是作为黔州的交通枢纽，也有不少患者流入城中。
不过都云的官府算得上有能力，这里上报的情况也并不严重。
根据情报，当地的官府在感染者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完成了管控——把感染了的人聚集在一起，和居民聚集点隔离开。
他们在隔绝双方的界限上燃起大火，希望凭借火能隔绝疫病的流行。
事情进展很顺利，除了已经被管控起来的患者，其他的居民就像是往常一样，每天过着平静也忙碌的生活。
也因此，观空这一队的弟子并不多，但是保险起见，跟随观空来到都云的弟子都有极强的战力。
白临芷是这一队里负责兜底的金丹。
虽然白临芷是修为最高的，但是她并没有掉以轻心，相比于自己，她更相信观空明眸的判断，哪怕他的明眸受到了不知名的干涉。
刚走到城门口，观空就喊了停。
他抬头看着面前高大的城门，表情管理有些失控，白临芷和白从云已经警惕起来，他们一左一右站在观空身边。
白临芷低声询问：“怎么了？你有什么发现？”
观空苦笑一声：“我想，我们开出大惊喜了。”
在他的明眸中，这座城池被笼罩在浓郁的黑气中，这股被世界排斥的魔气自然也让他的眼睛格外难受。
俗称辣眼睛。
用一个不那么好闻的比喻，天道排斥域外天魔，因为域外天魔在天道那里和屎没有区别，属于看着就恶心的那一批。
那么由此推之，由天道下发的明眸面对这股魔气，比看见沈沉岸那三个邪魔歪道合体还刺激。
观空反正是有点上不来气。
“这玩意，我们处理不来，里面有大家伙。”观空给自己顺了顺气，“我们暂时按兵不动，我通知姬篁一声。”
遂打开玉简，发出通讯。
然后就被姬篁水灵灵地忽视了。
一行人等了半日，没有等到姬篁的回复，白天华有些坐不住了。
“我们进去吧。”白临芷起身，手放在青霄的剑柄上。
“我们不是里面那些东西的对手。”观空一口否决。
白临芷的眉毛立了起来：“可是，万一里面还有无辜的人怎么办？我们晚去一步，他们活下来的可能就少一分。”
“如果我们不去，他们必死无疑，如果我们去了，哪怕是死，至少不会后悔。”白临芷冷声道，“如果你们不放心，也可以在这里等姬篁赶到，我自己进去就是。”
“我绝不允许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妖邪猖獗肆虐，拿凡人的命来娱乐，却什么都不做。”
好吧，早该知道的，白临芷就是这样的性子。
和解洛熙一样，单凭一腔不相上下的热血，行事格外莽撞。
观空叹了口气：“那好，我们进去，但是不要意气用事，一切听我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