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奇怪的?”柳若骞露出他标志性的和善的笑,“郡主是国子监祭酒,我是国子监的学生,我自然是要跟着我们祭酒啦!”
颜南星惊掉下巴。
江桫椤神情复杂,“想不到裴相竟然是这样的人,兄长又是何时知道这件事的呢?”
“你想问什么?”
江桫椤双手稳稳地交握于身前,眼睛直直地看向自己的继兄,这个自己一直憎恶的、眼高于顶的、冷情冷性的人,这个自己一直努力想超越却不得的人,“兄长不必猜测,我就是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那时候才告诉我们。”
我们,自然指的是越江郡王老王爷、王女还有桫椤一家人。
江心白的目光像往常一样,看着妹妹头上珠翠环绕、华丽非常的头饰,“我知道你想得到什么答案,我也很希望我能在一开始就怀疑他,可事实是我也并非全知全能,前日我得知河蛮作乱的人是县令领头的,这才惊醒了我。”
他闭了眼,按下心中的懊悔,这么多年竟然被真凶蒙蔽,甚至真心实意地信赖他,这对江心白也是一种重大的冲击。
江桫椤讶然,“就因为这个?”
“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证据了,去往河蛮赴任,走上半年八个月也是常有的事,甚至有人能先去之江道老家探亲一个月,再去赴任!如此火线赴任、两任县令都参与癸草贩卖的几率有多大?背后主持调任的人必有重大嫌疑。”
江桫椤听了,忽然笑道,“我还以为,你对谁都怀疑呢!兄长,这一次,你能提醒我,我很是感激。”
江心白,“桫椤,昨日祖父能来殿前那样说,是你在背后劝他的吧?我也该谢谢你。”
“牵扯到兄长,便是牵扯到越江王府,兄长不必言谢。”
江桫椤神情冷淡。
颜南星和柳若骞在一旁看着兄妹二人这样客气,大为惊奇。
江家兄妹仔细说了朝廷上的应对,末了,江心白语重心长地叮嘱妹妹,“桫椤,往日你在官场上看到的风和日丽、其乐融融,从现在开始,你会猛地看到平静水面下的波涛汹涌、险恶人心,有些你不愿意说的话,得逼着自己说,有些你不愿意做的事,得亲自去做,你要学会顺势而为,更要借势而为,现在你的手里有三张牌,一张叫越江郡王,一张叫太子,还有一张,叫江桫椤。打好这三张牌,你就能知道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江桫椤点头,却说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兄长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兄长的眼睛里真正看得到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居高临下。”
说完,她就带着柳若骞走了,留下江心白一脸不明所以。
“我怎么就居高临下了?”
他问颜南星,“我有吗?”
颜南星方才一直在仔细观察这对兄妹,她却有一个有意思的发现,“你一直在看她的头顶,这是为什么?”
江心白一怔,“有吗?”
他回想了一下,“我是看了,因为那些是桫椤喜欢戴的首饰啊,看到它们,我就知道这就是桫椤了。”
“你没发现你妹妹对这一点很在意吗?”
“……”
颜南星看着江心白陷入突如其来的沉默,“但是你对别人似乎不会这样,因为这样一直盯着别人的头顶很奇怪,你会被人发现不对劲的,可是你对妹妹就没有这样的防备,对不对?”
江心白自嘲一笑,“其实,我没见过桫椤,十五年前那场变故之前,我见过祖父、见过母亲,连燕叔叔——也就是桫椤的亲生父亲,我也见过,虽然在那之后我再也想不出来他们长什么样子,可是,起码我是见过的。”
所以才不忍心。
所以才无法直视妹妹的脸。
颜南星听了这话,心里似乎被谁攥住狠狠打了一下,喉咙翻滚着,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从那天开始,她以更大的热情扑在那些医书上,经常要江心白劝她才肯好好吃饭。
“十五年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颜南星目不转睛地盯着书,“别吵我啊,十五年已经太久了,再多一天我都觉得太久。”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颜南星开始要求拿鱼虾练手。
却总是失败。
颜南星试了许多次,还是不成。
江心白劝她放松一会儿,太过紧绷可不好。
九公主却急了眼,“这半个月裴相逼得你们越江王府可惨了,你妹妹还要毁掉和严家的婚约,这就已经够糟的了,父皇这几日身子也不太好,谁都不见,只见裴相!”
“局势已经这么糟了?”
颜南星心里着急。
江心白眼眸一凝,“果然”
“什么意思?”
江心白看向焦急的九公主,“裴相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看来这场婚礼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拜托九公主给二皇子传话,“婚礼之后,我会携内子拜见二皇子,那时正好顺便给他看看眼睛。”
九公主点头,“为了不叫他失望,我还没告诉他这件事呢,你们到时候别说漏嘴了。”
婚礼就此像套上了马车一样快速推进。
郡王的婚礼有着严格的规定,幸好江心白加冠已有六年,该准备的东西都已准备得差不多了,唯有一样有些麻烦——新娘子的嫁衣。
按照大蕲的习俗,这该是新娘子亲手绣成,可无论是颜南星的绣工还是时间都处在堪忧的状态。
江心白想了个不靠谱的主意,“桫椤不是已经悔婚了么?那她之前准备的嫁衣应该用不上了,正好……”
“好什么好!”
门口传来王女斥责的声音,她大踏步地走进来,“心白,这嫁衣是女孩子最重要的一件衣服,怎么能这么随便呢?”
她走到牢房门口,理所当然地指使仆役打开锁链。
颜南星有些紧张地从床沿上站起来,“王女大人。”
王女的眼睛一看见牢房里孤零零的一张床,立马扭头!
辣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