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南星对姚乾书的印象很好,白白胖胖的,很是喜庆。最关键的是,说话也很好听。
“没事,颜大夫,你安心在屋子里便是。”
姚乾书手边放着一柄长刀,坐在院子中间的青石桌旁,对颜南星露出安抚的笑容。
颜南星见他态度似乎很是友好,便也笑了,亲自去端了一套茶具过来。
“这位小哥,你算是郗老板的保镖吗?”
她一面说话,一面用力一拧,掀开茶筒盖,一股清幽茶香顿时飘散开来。她皱了皱鼻子,\"嚯,闻着还挺冲!\"
颜南星又叫侍女拿来一盆清水,正要倒进茶壶里,姚乾书伸手,已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咬牙切齿地道,“还是我来吧。”
“哎呀,我不累。”
“不不不,还是我来吧,”姚乾书眼看着颜南星大咧咧地煮大锅饭一样的煮茶手法,面目扭曲,心里不断默念,“这是小郡王另眼相看的人,这是总捕大人江心白特意嘱咐要保护的人,可千万不能动手啊!”
颜南星困惑地歪着头:“你这么紧张干嘛?不就是泡个茶吗?”
姚乾书深呼吸,再深呼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颜姑娘,还是我来吧!不如我们还是聊聊我们大……郗老板吧?\"他几乎是恳求地说道。
颜南星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但他既然这么说了,她对沏茶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便大方地放手。
“他有什么好聊的?”颜南星歪头,手指卷着裙带,绕了一圈又一圈。
姚乾书可不这么觉得,要知道他家大人对眼前这位江湖游医,可不太一般。虽然一开始就说人家一个小姑娘“非奸即盗”什么的,但这是他家一贯疑心病很重的总捕大人啊!所谓不打不相识嘛!
“我们老板对颜姑娘可谓是格外上心。”
“呵呵,”颜南星扯了扯嘴角,可不是嘛,戏台上就和她打架,那晚在将军府变身多亏了他自己才能逃过李副将的追捕(那也只有那一次!),后面就被追着,绑了她两回,两回!
而且说好的让她进将军府密室看的,也不作数。
虽然迦耶答应自己,似乎等着就能拿到神药,但,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颜南星一时心神不太宁静。
晚风骤起,庭院几片落叶不受控地卷着,前赴后继地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姚乾书面色凝重,目光扫过院墙外摇曳的树影。
\"颜姑娘,\"他声音压得极低,\"关紧门窗,守在南将军身边,轻易不要出来。\"
颜南星心头一凛,三大家的人当真如此猖狂,敢来将军府公然行刺?她抬眼望去,只见姚乾书仍安坐在桌子边,她也镇定地点了点头,“拜托你了。”
她低声道,迅速退回屋内。
门扉合上的刹那,颜南星听见院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嚓\"声,像是枯枝被踩断的声响。她后背一凉,手上动作却不停,\"咔嗒\"一声落下门闩,又将窗户一一锁紧。
屋内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
南霁风将军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颜南星从袖中抽出江心白赠她的匕首——三寸寒芒,刃如秋霜。她握紧刀柄,掌心渗出细汗。
\"不行,不能就这样傻等着。\"她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颜南星环顾四周,先是将圆桌推至门后,又搬来两个沉甸甸的红木衣箱叠放其上。若有人破门而入,必先被这重量压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还不够。
颜南星有些后悔,平时做的都是些迷药,以后一定要多制些毒药毒粉。想了想,她取来茶壶茶杯,在窗台下摆成一排,又迅速翻出随身药囊,取出几包药粉,虽不能立时致命,也能让他们手脚瘫软。
洒在里面,只要有人破窗而入,瓶子碎裂,必会沾染药粉。
一切布置妥当,她退回南霁风榻前,匕首反握,屏息凝神。
屋外,风声忽止。
紧接着——\"嗖!嗖!嗖!\"三支弩箭破空而来,钉在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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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白好像被人抽了一鞭子,浑身僵住。
这个女人的口吻怎的如此熟稔,似乎和自己相识?
万俟莲步逶迤,走到屠门和公冶身边,让人惊诧的是她就这样站在二人身前,屠门县令和公冶县丞也用信赖的目光看向她,俨然以万俟为首。
“哎哟喂,郗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万俟翘起兰花指,做了个甩手帕的动作。
霎时间,江心白马上想到了——
第一次见到颜南星的那晚,在和白老三见面的那栋酒楼门口,他遇到了一个庸俗市侩的老鸨。
“原来是你,”江心白明白了,“我一直不明白,原本谈得好好的,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场面或者声响,白老三和麻九为何突然动手?”
他看向万俟,“现在看来,没有信号就是你们的信号吧?”
万俟妩媚一笑,“郗老板,果然是个聪明人。”她看向长身玉立的江心白,“你还知道什么,不妨一并说来听听。”
“追杀我的山民,也是你们派来的。”江心白说得很笃定,“白老三和麻九杀我不成,反倒自己命丧黄泉,你们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便趁我出城,截杀于我。只是你们万万想不到,阴差阳错之下,竟被我找到了你们种植癸草的兰纳村,还让我一把火,烧了。”
说到火烧癸草田,江心白的语气一下子慢了,似乎是在回味着什么。
万俟等三人的脸色齐刷刷地变了。
“呵呵。”万俟最先恢复神色,忍气笑道,“不过是运气罢了,我好奇的却是,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万俟老板笑道,“这世道,对女子来说还是太过苛刻,而且,我也对那些虚名并不在乎,故而这些年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这二十多年,你倒是第一个识破我的人。”
“那是因为你没有碰上我。”江心白站定在厅中,全然不把三大家这等奸商之流放在眼里,傲然道。
“也是你自作聪明,几次三番地以画舫老板的身份接近于我,这还不算,还喜欢把那么大的绿松玉指戴在手上,你说二十多年没有人识破,我看,也不尽然。”
“哼,”万俟听了,不禁看向自己手中戒指,嘿嘿一笑,“原来是这个戒指给我惹了祸。”
她把那戒指放到嘴边亲了亲,“这枚戒指是我娘留给我的陪嫁,可惜我父亲忘了,竟然把它给了我那个贱人庶妹,呵呵,我苦心隐忍十年,才杀了那两个贱人,夺回了我娘的遗物,为了纪念她,日夜戴在身上,没想到,却因此被你识破。”
“好啊,要癸草么?”她大笑,“只要今日起,郗老板和将军府都和我们一条心,要多少癸草,我都可以给你们——只是,”
她猛地变脸,“你也知道画舫是我的地盘,我的手下说,你的随从叫你大人,大人?你是哪一路的大人,嗯?”
“大人不亮明身份,那场面可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