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顾司野来讲,林奕欢就仿佛是从人间蒸发了。
他知道她有在好好活着,只不过是故意躲着他而已,他没有那么担心她的安危,更多的是思念。
傍晚时分,顾家老宅客厅里,光线温和,茶香氤氲。
母亲常雪如在厨房里盯着,吩咐着。
果果在院子里放风筝,韩妈全程陪伴着她,“大小姐,您最近又长高了。”
“我爸爸也这么说!”果果心情不错,大人之间的事情,她从来不参与,过得也很通透。
内堂大厅里,古木长案上,一壶岩茶正缓缓吐着热气,茶汤如琥珀般澄澈。
顾淮之握着茶盏,轻轻旋动,“听说,你把‘奕欢基金’的立项资料亲自送去审批处了?”
顾司野神色从容地端起茶盏,指腹轻点杯沿:“嗯。”提及这个女人,思念又如潮水般泛滥开。
“还没有她的消息吗?”
“没有。” 他微微仰头,轻呷一口茶水,“基金不做表面文章,只投真正能解决问题的项目,我希望她能看到,我为她做的这一切,能有几丝感动。”
“你不是一向对这类公益投资避之不及?”顾淮之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看来你是真的很在乎她。”
顾司野勾唇,目光平静却锋利:“我跟奕欢之间的事情,旁人是看不明白的。”
“对啊,在国外那五年,我可半点没有感觉到她是你老婆。” 顾淮之故意说道,“你连电话都没有给她打过一个吧?”
想起以前的自己,顾司野也觉得很混蛋。
“我们之间有误会,因为顾西洲。” 他深吸一口气,“但是后来当我知道她给我生了个女儿,其实我的心在滴血,是我对不起她。”
“其实你也没有那么爱她吧?”顾淮之发表着自己的观点,“如果你真的深爱一个人,是一定会反复爱上的,即使失忆了,跟夏时在一起,你也会发现端倪。”
“我对夏时没有感觉,我也没有碰她。”顾司野拧眉,解释道,“只是我当时身体不太好,我想养好了再弄清楚真相。”
“可我怎么听说你在跟夏时办婚礼啊?你还给她买了戒指。”
“伯伯!” 顾司野有些生气,“您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都过去了!如果有奕欢的下落,请你一定要告诉我,给我个机会去弥补!”
“行,现在,先聊聊工作?一会儿该吃饭了。”
他放下茶盏,打开了面前的一份草案。
“伯伯,我重新整合了顾氏集团下属的几个产业链,尤其是医药和文旅两块。”
“嗯,你说说。”顾淮之仿佛有兴趣。
“医药端打算和北城研究所合作,推一项慢病管理系统,优先在公益点试行,文旅端嘛……则要打造‘情绪疗愈’为主题的高端项目,从精神健康和心灵重建切入。”
“从心出发?”顾淮之挑眉,“你这是打算转型为‘情绪经济’的引领者啊?”
“也不算引领,是提前布局吧,当下年轻人需要。”顾司野抬眸,声线低沉:“等资本市场反应过来,资源都已经被我圈住了。”
他顿了顿,眉宇间又浮出一抹不容忽视的锋芒:“如今世界越来越浮躁,越浮躁,人们就越需要回归本心,我在赌,赌十年后的市场脉搏,奕欢也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顾淮之望着他,眼神里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东西。
司野似乎无论做什么,都能跟林奕欢扯上联系。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大伯这意思是,支持。
顾司野轻笑,端起茶盏:“谢谢您的理解。”
夜色沉沉,风吹动窗帘一角,果果拿着风筝进来了,“伯爷爷,爸爸,你们聊完了吗?”
“过来坐。”顾淮之面色温和,朝小家伙伸手。
果果来到他身边坐下。
顾淮之亲自为她斟茶,“渴了吧?先喝杯茶。”
“谢谢伯爷爷。”
三代人坐在沙发里,神情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
顾淮之和顾司野眉骨都很锋利,眼神也凌厉,沉静中都藏着一丝野心和掌控力,仿佛是一种天生的血脉投影。
“奶奶!” 果果见着不远处的常雪如,起身朝她跑去,“好香呀!是不是有烤鸡翅吃?”
“是的。”常雪如见着孩子,脸上也是挂着笑容,然后对沙发里的人说,“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好。”
顾淮之站起身,手里茶盏摇晃,茶香缭绕,“奕欢真有那么重要的话,希望你们再续前缘时,能彼此珍惜。”
“我愿将这半生所有荣光,悉数奉上,只要让我找到她,我绝不负她,哪怕要我这条命,我也愿意给。”
顾司野答得平静,却坚定得像誓言。
这一刻,顾淮之眸色深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放下茶杯,“走吧,去吃饭。”
他离开时脚步略微沉重,背影隐入光影之间。
感情,从来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东西。
而顾司野仍坐在原位,低头望着那张基金立项草案,指尖轻轻摩挲着“林奕欢”那三个字,眼神里,却像早已笃定她终将归来。
这天傍晚,蔚琳琳一直在偷偷跟踪杨泽希。
她并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女人,尤其在信用卡额度爆掉之后。
她下午打了三十多个电话,杨泽希一个也没有接。
眼前这条脏兮兮的小巷子,令她蹙眉,心里反感,这是一栋几乎没人租的老楼。
狭窄的铁梯子生着锈,踩上去都会晃。
墙壁很脏,灯光也昏暗。
她捂着鼻子,来到出租屋门口,几乎怀疑自己找错了。
可刚明明看到杨泽希进去了。
他居然住在这儿?
蔚琳琳很震惊,没有半点心疼,只有厌恶,这婚离的这么窝囊吗?
抬手敲门。
没一会儿便开了。
她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便冲了进去!
对于她的到来,母子俩感到意外。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
杨泽希穿着外卖服,熟悉的身影有些狼狈,刘梅正抱着一床旧被子从阳台上收回来。
她头发凌乱,身上的t恤洗得变了形,裤脚还是湿的。
“你们……住在这里?”蔚琳琳环视四周,声音发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泽希一愣,很快回神,“你怎么跟来了?”
“你不是说要升职的吗?不是说有房有车,马上就能给我一个家?” 她怒不可遏,一脚踢翻了门口的鞋架,“你骗我?你居然骗我?你净身出户!居然瞒着我!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我没有骗你,是你自己要结婚的。”杨泽希表情不耐烦,“能过过,不能过就离。”
“离?你说得轻松!”蔚琳琳逼近他,“被你耍一下,我就成了二婚!”
杨泽希脸色阴沉,“那就不离。”
“过分!”蔚琳琳忽然红了眼眶,一把抓住他,“简直不是人!杨泽希,你得给我个交代!你得补偿!故意哭穷是吧?住在这儿,我不相信你一分钱都没有!”
“我说了,要么离,要么不离,我随便。”他甩开她的手。
“当然得离!” 她大声道,声音激动而急促,“现在就去!”
“不准离!”
就在这时,一道尖利的嗓音插了进来——
“蔚琳琳,你还要脸吗?我们泽希现在落魄,都是你这个灾星带的!”
刘梅放下被子,一巴掌甩在蔚琳琳脸上!
骂得唾沫横飞:“狐狸精!离婚门都没有!除非你给我们老杨家生个大胖小子!”
蔚琳琳被打懵了,脸上一道红痕火辣辣地疼。
她喘着气,双目通红,“你打我?你这个糟老太婆也敢打我?你家现在这情况,还指望我生孩子?!”
刘梅双手叉腰:“别以为你送点破礼物,我就认你了!你就是个不祥的扫把星!你一出现,我儿子工作没了,房子没了,老婆没了!现在还想拍拍屁股走人?!”
蔚琳琳掏出手机,“好啊,家暴是吧?我报警!”
刘梅很嚣张,一点也不害怕!
杨泽希送了一天外卖,只觉头疼,在椅子里坐下来,眉头皱成一团,满脑子都是童小雅往日的好——
“泽希,我们毕业就结婚,好不好?”
“泽希,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你。”
“老公,这是我给你买的衣服,这个颜色最配你。”
“老公,我发工资了,往小金库存了三分之一。”
“老公,你想吃什么?我今晚给你做。”
很快,警车来了。
两位民警进来,听完了蔚琳琳梨花带雨的控诉,又听了刘梅的怒吼和杨泽希的解释,最终只是摆摆手,态度平静而例行公事。
“这是你们的家务纠纷,感情的事,我们不好干涉,最好冷静处理,别动手,大家有事好商量。”
警察一走,屋里安静了一秒。
然后,又彻底爆炸。
蔚琳琳把能随手抓到的东西,抓过后狠狠摔在地上!
指着杨泽希怒吼:“我他妈的真是瞎了眼,看上你这个窝囊废!骗子!你们会遭报应的!知道你不能升职,净身出户,我又怎么可能跟你领证?!”
杨泽希也怒了,“你自己贪心,自作自受!”
“对!你自作自受!”刘梅拿起扫帚去赶她,“赶紧给我走!别在这里碍眼!想明白了再过来求我家泽希!!”
屋里乱作一团,碎掉的,不只是曾经的幻想,还有彼此撕破脸之后剩下的现实与绝望。
而此时此刻,童小雅正坐在贫苦戈壁边的小学屋顶,听着风吹过旷野,将一杯热奶茶递给林奕欢,“干杯。”
仿佛远离了一切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