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我们就去那儿吃饭吧?”
岳如冰指了指红星饭店。
陈淑芬看到红星饭店的门面很大,知道在里面吃一顿,花销肯定不少,于是果断摇头道:“如冰,咱们随便吃点就行,可花冤枉钱。”
“大嫂,请你们吃饭可不是花冤枉钱。”
岳如冰一直记着大哥一家,以前对她的帮助,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请陈淑芬好好吃一顿。
陈淑芬心疼钱,不管是花自己的钱,还是花岳如冰的钱,她都心疼。
“如冰,老四挣钱也不容易,咱们就将就一点,你把钱省着,给妞妞或者老四买点衣服啥的也行啊。”
听到大嫂的话,岳如冰看了眼红星饭店,又想起张侗脚上还穿着那双破了洞的帆布胶鞋,心中也动了念头。
“好,就依大嫂的。”
钱可以省,但却不能省去一顿请客吃饭。
岳如冰领着陈淑芬,又重新物色了一家饭馆,这家饭馆规模不大,菜钱也相对合适。
这合适是对岳如冰来说的。
她本就是城里人,进个饭馆也是轻车熟路。
看着墙上用红漆刷的菜品名字,岳如冰忽然有些恍惚。
早些年。
家中殷实过一段时间,周末一有空,岳如冰的父母便带着岳如冰下馆子。
可惜好景不长。
自从父母因为动荡岁月被审查,一切都变了。
岳如冰本来是让人羡慕的大学生,却被分配下了乡,来到偏远的西南山村,和当初人面兽心的张侗结了婚。
在那天张侗上山以前,岳如冰经历了两年地狱般的生活。
短短两年,让岳如冰有种生命被切割成两段的感觉,最美好的那段生命,随着记忆消失在了这两年中。
可今天走进饭馆,似乎唤醒了岳如冰尘封已久的记忆,那些关于和父母的美好回忆,对青春和未来的憧憬,一幕幕涌上心头。
岳如冰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机会再次踏入饭馆。
而且是揣着丈夫给她的钱,放心大胆的看着墙上“昂贵”的菜品价格。
那个男人,让岳如冰仿佛找回到了两年前的感觉。
她盯着墙上的菜品,久久不能呼吸。
直到饭店的服务员提醒了一句,岳如冰才回过神,熟练地要了一盘八毛钱的爆肚炒牛肉,六毛钱的猪头肉。
岳如冰想让大嫂和侄儿吃得好一些,连一毛五分的松花蛋,她也要了四颗。
另外,还有一盆两毛钱的鸡蛋汤。
陈淑芬看到几盘菜就花了两块钱多,顿时大气都不敢喘。
好在她瞥见门口的摊位上,摆着一个大桶,里面有豆芽烧的“经济汤”,那是不要钱的。
于是陈淑芬软磨硬泡,让岳如冰退掉鸡蛋汤。
岳如冰拗不过,无奈只能答应。
见替岳如冰省了两毛钱,陈淑芬这才放心的呼吸起来。
“如冰,现在就我们两个女人在,咱们来聊聊老四呗?”
吃饭的时候,免不了聊天。
陈淑芬把话题扯到了张侗身上。
“大嫂,你想聊什么?”
岳如冰笑了笑,找服务员要了杯开水。
陈淑芬盯了一眼想捣蛋的张二蛋后,定了定神,娓娓问道:“这些年你嫁给老四,有没有后悔过啊?”
这时,服务员把水杯递给了岳如冰。
岳如冰接过水杯,摇头道:“大嫂,这个问题我还真不好回答,后悔或者不后悔,日子不是已经过来了吗。”
“是啊!”
陈淑芬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惆怅,说道:“你以前过得什么日子,我和你们大哥看在眼中。老四那个时候就不是人,你大哥被他气得经常睡不好,我也心疼你的遭遇。”
岳如冰闻言,只是苦笑一声。
她用干净的筷子轻轻蘸了一点杯中的开水,又吹了吹,将筷子头递到女儿嘴边,润了润女儿红彤彤的小嘴唇。
“大嫂,以前的日子都过去了,可说起来,我最近都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岳如冰将筷子轻轻放下,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
“如冰,以前的事就忘了吧,以后好好跟老四过日子。”
陈淑芬一边说着,一边给张二蛋夹了一块牛肉,同时叮嘱张二蛋慢点吃。
张二蛋倒是吃得不快,就是两手抱着碗口,把小脑袋都要埋进了饭碗里,没一会儿,脸上沾了不少米饭和菜油,气得陈淑芬又想给张二蛋两巴掌。
但考虑到在饭馆里,陈淑芬怕张二蛋哭起来惊扰到周围人,这才没有动手。
瞪了眼不省心的儿子,陈淑芬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和岳如冰聊了一句以后,一直没有听到岳如冰的回应。
她抬头看向岳如冰,却见岳如冰脸色平静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难道如冰不愿意和老四继续过下去?
想到这里,陈淑芬嘴唇翕动了一下,又说道:“人总有犯错的时候,现在的老四,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要对你和妞妞好。”
岳如冰听到这里,微微抬了抬头,表情恍惚了一下,才低声说道:“大嫂,我明白你的意思。俗话说嫁鸡随鸡,我既然嫁给了张侗,肯定是想和他一起过下去,把我们的女儿养大。”
这还说得本来让陈淑芬悬着心落下,但岳如冰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是在说完这段话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陈淑芳心里咯噔了一下,忙放下筷子,盯着岳如冰,问道:“如冰,你老实告诉我,你对老四还有感情吗?”
作为一个在农村长大,没读过几年书的女人,陈淑芳对男女之间的爱情,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她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了,就是惦记对方有没有吃饱饭,今天忙了一天累不累,身体有没有问题,等等很实在的问题。
夫妻之间,没有什么你侬我侬的甜言蜜语。
至少陈淑芬和张建国之间,就没说过什么害臊的情话。
这只是陈淑芬对于夫妻感情的定义,她认为夫妻之间只要是这样的就行了。
但岳如冰和陈淑芬并不是一类人。
岳如冰从小在城市长大,见识和眼界不一样,她对感情的定义,肯定也和陈淑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