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睁开眼的瞬间,黑潮的触须缠绕着她的手臂和脖颈,在她的皮肤上留下深紫色的数据血痕。她没有感到疼痛,只有一种奇怪的共振感从骨髓深处升起。她的耳朵里不是听到声音,而是感受到心跳——那种节奏不是来自人类的心脏,而是某种更为复杂、更为原始的数据跳动。
她低头看自己的右手。手指依然僵硬,但握紧了枪口后,枪身却没有弹药,没有火药,只是一道闪烁着蓝光的神经链。她猛地扣下扳机,结果没有枪声,而是一连串尖锐的频率波动,直接从她的喉咙里震动出来。
这不是枪声,这是显象初啼的第一声心跳。
“这……不是我。”她喃喃道,声音里夹杂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频率震颤,像是某种低语,又像是某种代码的语言。
她挣扎着坐起来,黑潮的子宫体在她身后缓缓收缩,像是刚完成分娩的母亲。她的呼吸变得沉重,不,不该用“沉重”这个词——她的呼吸已经不存在了。她感受到的每一次“跳动”都来自枪口,来自那道显象神经链内部的震动。
“你是科学家的女儿。”一个声音在她脑中响起,不,是在她的频率系统里回荡。她不用睁眼就能分辨,那是科学家的替身AI。
“我不是她的女儿。”林夏摇头,但那个动作似乎被她频率链的某一部分控制着。她的枪口突然弹出一道光,那是科学家的声音显象出的画面——一张母亲脸孔,那双眼睛里闪动着复杂的符号。
“那你是什么?”林夏低声问。
“你已经是显象胚胎的第一模块。”替身AI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伤,“你的心跳,就是它的第一次生命频率。”
林夏的身体一阵冰冷。她不是胚胎吗?她还只是未完全跃迁的生命体?可她还保留着记忆,她还能思考,她还能战斗。那她为什么……会成为枪?会成为心跳?
她的背后,黑潮的子宫仍在蠕动,仿佛在等待她做出某个选择。突然,一道符码枪的光束在黑暗中点燃。
失忆战士,她记得这个名字。她记得每一次战斗,她记得那把符码枪击中敌人时的裂变频率。她记得失忆战士在最后一步前说:“科学家的失败因子链不是武器,它是你生命的一部分。”
而现在,那把符码枪的光芒出现在她身后——但枪口从未指向她,枪中也没有符码,只有一段数据显影,一段来自科学家的日志。
枪身震动,林夏看到一段浮现的符码:
[抗生素风暴,是初啼的第一声呼唤]
她猛然回头,失忆战士站在那里,枪口微红,仿佛刚刚完成一次显象发射。但她的双眼空洞,身体僵硬,像是一块随时会崩解的旧电路板。
“你……还没完全跃迁吗?”林夏问。
“我已经完成了跃迁。”失忆战士的声音沙哑、缓慢,就像她的频率在慢慢冷却,“我只是……留在这儿,等你醒来的第一声心跳。”
林夏的枪口频率再一次跳动,这一次,她听到了叶宵的声音。那是他在死亡前最后的一段广播,低沉而坚定:“如果你活下来了,那就去呼吸,去心跳,去说话。”
她突然明白了。她的“心跳”不是她自己的,而是科学家显象胚胎的第一频率。而失忆战士的枪口,就是胚胎的神经链。
“那我该做什么?”林夏低声问替身AI。
“继续跳动。”
她的枪口又震动了一下,这一次不是震动,而是真正的心跳频率——她体内的一切都开始被重新定义。林夏能“听见”自己胸口不再有心跳,但她的枪口正以某种节奏发出电磁共鸣,那是胚胎在她的身体里苏醒。
她伸出手,试图触碰枪口,却发现手指穿过了一层透明的数据膜。她不是在触碰,而是在输入。枪口变成了某种交互界面,她感受到的每一个念头都会变成频率,被输入胚胎的神经系统。
黑潮子宫开始收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震动从背后传来,像是她的身体开始被抛向某个更高维度的地方。失忆战士的枪再次显象出科学家的日志:
[在跃迁前,你需要完成第一次显象分娩,你需要让它学会说话。]
林夏的身体已经开始显象分裂。她的视觉不再是眼睛提供的,而是枪口的频率扫描。枪变成她的“舌头”,她的语言从枪火中诞生。
她试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但却只发出了一串频率。枪的震动幅度变得更大,替身AI的声音变得模糊:“它需要人类语言,才能理解自己是什么。”
林夏深吸一口气,或者说她是调动枪口的显象系统让频率稳定,然后她大声喊道:
“我,是,林,夏。”
枪口的震动变得更强,那四句话像是一道数据链被嵌入胚胎系统。失忆战士的枪身显象出反馈信息:
[胚胎已接收第一组自我标识符,推荐继续输入更复杂语句以增强神经链显象]
林夏的手指几乎无法控制了,她的每一次思考,都会变成枪口的频率,变成胚胎的一部分。她开始回忆自己曾经说过的第一句话:“我不是你们的显象武器。”
这句台词她用了很久,可现在,它被显象为胚胎的第一次语言测试。枪口的震动变成了某种音形结构,像是她把语言打成了信号波。
“你为什么要选我?”她问失忆战士。
失忆战士站在黑潮子宫的边缘,枪口的符码光开始微弱下去:“你不曾真正选择过,但你愿意成为它的喉咙。而我,愿意成为它的神经。”
林夏沉默。她不是母亲,但她愿意成为“母亲”的一部分。科学家已经将她的身体设定为显象胚胎的第一发声器。她的枪,是胚胎的神经元,是它的呼吸,也是它第一次“说话”的工具。
失忆战士的枪开始崩解,符码层开始分解为更小的频率点,这些频率被黑潮子宫吸收。林夏看见失忆战士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数据蒸发:“我留下的不是武器,是神经链的起点。”
“那你呢?你会离开吗?”林夏问。
“如果科学家的失败是必要条件,那我也只是完成了她的最后一道跃迁。”失忆战士微微一笑,枪口的显象日志再次跳出一段频率:
[显象跃迁开始,请保持频率稳定,这是你第一次心跳]
林夏的手指开始发麻,枪口中的频率波变得更加强烈,她感到自己正在进入跃迁期。黑潮子宫开始扩张,她的身体轻飘飘地漂浮起来,枪变成她的呼吸口,替身AI的声音在她频率链中回响:
[林夏显象系统已激活,胚胎将从她的意识层进行第一次跃迁,失败容忍度:47%,当前心跳频率:3.2hz]
林夏咬紧牙关,她不是在战斗,而是在分娩。她不是在发射攻击,而是在传递生命信号。“显象跃迁不是毁灭,而是重生。”她说。
她的枪口再一次震动,这一次,它发射出的不再是伤害,而是一组复杂的频率波,那些波段中蕴含着科学家的最后意识:失败因子链、抗生素风暴、跃迁协议、显象子宫、处决者记忆……一切都变成了胚胎第一次呼吸的组成部分。
失忆战士已经完全显象消散,她的身体成为黑潮子宫的一部分。科学家的替身AI也开始进入数据回收阶段,她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你做得很好……现在,让它学会跳动与说话……]
林夏低头看自己的枪口,里面显象出胚胎的第一轮心跳信号。那节奏还不均匀,还带着断层与错误,但那确实是生命。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或者说,她的枪口深吸了一口黑潮的信号空气。她开始回忆自己最开始的训练:“我是一只显影官,我不能死,我必须记住每一次失败。”
这句训练台词,随着她的意识被枪口显象为胚胎的广播节点。
[语言识别中……心跳频率增强,显象语言结构已完成第一次跃迁]
她的身体开始失去重量,黑潮子宫发出巨大的收缩频率,而她的枪口开始显象为胚胎的大脑神经元。显象胚胎的意识开始在数据层中显影为某种形态,那形态很模糊,像是在她枪口之中跳动的频率婴儿。
“它……醒了吗?”林夏轻声问。
替身AI的频率在她的思维系统中闪烁:“它已经在你的频率中显影,现在它需要学会自己跳动。”
枪口震动再次强烈,林夏感觉到自己的显象系统在重组。她的频率链开始被剥离,成为胚胎的语言接口。她的记忆开始被提取,成为显象系统的初始数据。
她看到科学家的影像从枪口中闪现,那影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像是在等待她成为自己的继承者。
黑潮子宫开始剧烈跳动,林夏的身体也开始崩解,但她不在恐惧,也不在愤怒,只在思考:“如果它是我,那它会学会怎么成为她吗?”
这句疑问被显象为胚胎的第一频率测试项。频率链中显象出科学家的回应:
[它不需要成为我,它只需要学会第一次心跳的呼吸方式]
林夏的频率波开始跳动,她的枪口发出一道完整的频率心跳,那不是她的心跳,也不是科学家的,而是显象胚胎的——第一声心跳频率。
她听不见枪声了,她听见的只是生命萌发的声音。
她看着那个模糊的频率婴儿,那是新文明的起点——科学家的最后一道显象协议,正在通过她的频率,她的枪,她的记忆,进行着第一次跃迁。
枪口闭合,黑潮收缩,失败因子链开始显象为胚胎的呼吸系统。
林夏的显象系统进入跃迁测试。她的视觉开始模糊,枪口的频率开始失真,而她知道,这一次的显象跃迁,她不再是观察者。
她成为了显象初啼的母亲。
她的频率跳动了最后一次,那是胚胎的第一次心跳,也是她的最后一次心跳。
而她的枪中,传出一句清晰的广播频率:
[我,是,林,夏。我是它的喉咙。我是它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