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伊的手指紧紧攥住会议桌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莫雨博士的话像一把冰锥刺入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这不可能…”她的声音细若蚊蝇，仿佛只要说得够轻，这个可怕的真相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莫雨博士的灰色眼睛像两片锋利的刀片，审视着克洛伊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她将一份加密文件投影在墙上，上面显示着克洛伊父亲的基因序列分析图，那些螺旋状的线条中闪烁着异常的光点。
“艾森伯格博士在梅州事故后，体内的能量读数开始呈现周期性波动。”莫雨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他选择消失，是为了保护你。”
克洛伊的视线模糊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父亲匆匆将一本黑色笔记本塞进她怀里，他的手指冰冷得不似活人。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来找我。”那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序者…”克洛伊喃喃重复这个陌生的词汇，舌尖尝到一丝苦涩，“他们到底是什么？”
莫雨站起身，走到窗前。
极地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瘦削的轮廓上，给她镀上一层冷冽的光晕。
“人类进化的歧路。”她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克洛伊从未见过的冷酷，“基因突变产生的怪物，能够适应熵浊环境，但历史长河中，能成为序者的最终结局无不完好。”
克洛伊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桌沿稳住身体。“所以…瑞萨也是…”
“瑞萨是已知存活的第七位序者，唯二能保持人性的虚者。”莫雨打断她，“而你父亲是七位中的第三位。”
会议室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
克洛伊的呼吸变得急促，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中鼓动，像一只受困的野兽。
“您说我有70%的概率…”克洛伊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如果我真的是…”
莫雨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她走回桌前，手指轻敲桌面：“我会毫不犹豫地斩杀任何序者。”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中克洛伊的胸口。
她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眼睛因震惊而睁大：“即使是我？”
莫雨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她微微偏头，银色的发丝垂落一缕在额前：“那我就不会让你变成序者。”
空气凝固了。
克洛伊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背爬上来，那不是因为极地的低温，而是莫雨话语中隐含的某种可怕含义。
“您…这是什么意思？”克洛伊的声音颤抖着。
莫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调出了另一份文件——一张克洛伊从未见过的父亲照片。
照片中的艾森伯格博士站在一片废墟中央，周围是扭曲变形的金属结构，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蓝光。
“梅州事故不是意外。”莫雨的声音低沉下来，“是你父亲能力失控造成的。三百二十四人死亡，包括你母亲。这也导致后来的毒霾之序者能够趁虚而入。”
克洛伊的世界轰然崩塌。
她的双腿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跌坐在椅子上。
母亲…那个温柔的笑容，那个在她发烧时整夜守候的身影，那个在她第一次失恋时拥抱她的怀抱…她的死亡竟然…
“不…”克洛伊摇头，泪水终于决堤，“你在说谎！爸爸他…他爱妈妈…”
莫雨的表情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怜悯：“正因如此，他选择了自我放逐。一个序者最大的恐惧不是死亡，而是失去控制伤害所爱之人。”
莫雨沉默了片刻，然后走向门口：“会议到此为止。明天我会安排你进行更详细的基因检测。”她的手搭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下，“至于昨晚和李志的事…我相信你能处理好，加油。”
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的会议室里回荡。克洛伊呆坐在原地，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想起李志温暖的怀抱，他小心翼翼触碰她的方式，他眼中那份她一直不敢回应的深情…而现在，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是人类。
不知过了多久，克洛伊机械地站起身，走向洗手间。
镜子里的女孩面色苍白，眼睛红肿，脖子上还留着昨晚的痕迹。
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她的手指。
“你不是怪物…”她对镜中的自己低语，“你不是…”
但当她闭上眼睛，她能感觉到一种陌生的脉动在血管中流淌，微弱却不容忽视。
那是她从未注意过的存在，仿佛一直沉睡在她体内，现在却开始苏醒。
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克洛伊慌乱地擦干眼泪。
进来的是实验室的技术员小林，她看到克洛伊的状态，明显愣了一下。
“克洛伊？你还好吗？”小林关切地问。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克洛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小林犹豫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李志在到处找你…他看起来很着急。”
克洛伊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吻痕：“告诉他…告诉他我很忙。”
“好吧…”小林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离开了。
克洛伊深吸一口气，拿出通讯器，调出父亲的旧照片。
那是他们一家三口在瑞士滑雪时的合影，父亲搂着母亲的肩膀，笑容温暖。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
她的手指划过屏幕，无意中打开了一个隐藏文件夹。
里面是一段模糊的视频，时间戳显示是梅州事故前一天。
视频中，父亲面色凝重地对着镜头说话：
“如果有人在看这段视频，说明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克洛伊，我的女儿，请记住——序者不是怪物，我们只是走得太快的人类。莫雨不明白这一点，她的恐惧会让她做出极端的事。如果你看到这个，立刻去找…”
视频突然中断，最后几帧画面中，父亲的表情变得惊恐，他伸手似乎想关掉摄像机，但有什么东西从背后击中了他。
克洛伊的手开始发抖。这段视频是谁录制的？又是谁中断了它？父亲想让她去找谁？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她脑海：父亲的失踪，或许根本不是自愿的。
她走出洗手间，决定先回宿舍。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她的脚步声在金属地面上回响。
转过拐角时，她猛地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克洛伊。”李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而沙哑。
克洛伊抬头，对上那双她试图逃避的眼睛。
李志的金丝眼镜换了一副新的，但眼中的担忧和困惑却无法掩饰。
他的白大褂上还留着昨晚的褶皱，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上她无意中留下的抓痕。
“我…我得走了。”克洛伊后退一步，声音紧绷。
李志抓住她的手腕：“我们需要谈谈。”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克洛伊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在他的指尖下加速。
她应该挣脱，应该逃跑，但身体却背叛了她的意志，停留在原地。
“没什么好谈的。”她低声说，目光躲闪，“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志的眉头紧锁，压低声音，“克洛伊，三年来…”
“别说了！”克洛伊猛地抽回手，声音因压抑的哽咽而颤抖，“你不明白…现在的我…我可能根本不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差点脱口而出的真相卡在喉咙里。
如果李志知道她可能是序者，知道她体内可能潜伏着和瑞萨、和她父亲一样的异常基因…他会用怎样的眼神看她？
李志的表情从困惑转为震惊，然后是某种克洛伊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克洛伊…发生什么事了？莫雨跟你说了什么？”
克洛伊摇头，泪水再次涌上眼眶：“求你了，李志…离我远点。这对我们都好。”
她转身跑开，没有看到李志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也没有听到他低声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