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散尽,唯有‘景华’留下。
“今日让大表兄受惊了,刘安遇袭身亡,恐会连累表兄被舅舅责难。”燕灼灼声音里带着关切:“表兄不如暂居牡丹园,避避风头也好。”
‘景华’低眉垂首,虚咳了好几声,道:“多谢殿下关心,景华无碍,还是回国公府的好。”
燕灼灼皱了下眉,她端详着‘景华’,试探着靠近对方,结果她刚上前两步,‘景华’就朝后撤退两步,避之不及,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殿下若无别的交代,景华就告辞了,想来父亲在家中也等急了。”
燕灼灼闻言,眼里掠过一抹幽光,原本还想挽留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竟咽了回去。
“好,那晚些时候,本宫在亲自上门探望表兄。”
“谢殿下,景华告辞。”
燕灼灼目送着‘景华’离开,眸底幽深。
刚刚景华竟然称景三思为父亲?
上一次见的时候,他不还管景三思叫国公爷吗?
燕灼灼仔细回忆,似乎上一世,她也不曾听景华管景三思叫过‘父亲’,今日这个‘景华’真的很不对劲。
燕灼灼压下心里的疑虑,还有正事需要她去操心。
“萧戾的人呢?”
顾华章一直在院外等她,闻言回道:“跟锦衣卫的人一起离开了,殿下,那刘景……”
“此事稍后再说,”燕灼灼抬了抬手,沉眸道:“你派人通知沈墨,让他去兵部那边,另外,联系文大人那边,让她带商队改道去江南,密切留意淮南王府的一举一动。”
燕灼灼吩咐完,立刻摆驾回宫。
回宫后,她也没歇下一刻,先是去找了小皇帝,细说了今日之事。
听闻刘安死了,小皇帝大喜。
“那狗贼死的好啊,如此一来,皇姐与他的婚事就废了!只是怎会是刘景杀的他?”
小皇帝眼里满是好奇,压低声音问道:“是皇姐的手笔?”
燕灼灼并未提起萧戾,只道:“现在是乘胜追击的好适合,刘安虽死,但他的死还大有文章可作!”
“皇弟你即刻下旨,让禁军包围淮南王府,派钦差前去江南,召淮南王入京,只说刘景意图刺杀本宫,幸得刘安世子舍命相救!”
小皇帝眸光大亮,声音里都藏不住兴奋,一瞬就猜中燕灼灼的用意:“这刘景在淮南王府里很受宠?”
“总归是比那个草包刘安有价值的。”
姐弟俩一拍即合,小皇帝当即拟旨。
燕灼灼交代完后,就回了长乐宫,她只匆匆饮了一盏茶,就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走地道去萧府。
以她对萧戾的了解,要么不出手,一出手绝对直击要害。
他煞费苦心将刘景从江南抓到盛京来,亲手谱了这么一场兄弟阋墙的好戏,这刘景在淮南王府里的地位肯定非同寻常。
刘安这个被丢入京城为质的草包世子,本就是淮南王府的弃子。
但刘景只怕不同,没准就是淮南王的心头肉。
燕灼灼这一趟没带任何人,孤身行走在地道内,此刻的感觉,与以往大不相同。
她冷不丁想到上一世。
上一世,她与萧戾从未交心,那时的她犹如惊弓之鸟,对周遭的一切都怀着敌意与怀疑。
她是被饿死的。
可其实,一直有一条生路藏在长乐宫中。
当时萧戾夜夜立在她床畔凝视着她,便是走这条路来的。
可她为何从未发觉呢?
燕灼灼竟想不起为什么了……
换做以前,她或许会猜想,是不是萧戾故意不告诉她,故意想看着她困死在宫中的模样。
但现在,她却做不到全然抱着恶意去揣测他。
她与他隔着两世,隔着血海深仇,似还……隔着许许多多的误会。
燕灼灼推开了地道门,出现在萧戾的院子里。
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模样。
这一刻,她竟有种好像挣脱了桎梏了感觉,仿佛小时候的自己终于圆梦了。
燕灼灼抬头看着天空,有些怔愣。
一道身影出现,浑身黑衣,面具覆面,燕灼灼认出来了,是萧戾的暗卫。
“主子还在锦衣卫。”
暗卫首领道。
按照规矩,他不该在人前露面的,他这次算是坏了规矩,但现在萧戾和听雷都不在府上,而这位长公主身上有些‘疑点’是暗卫首领一直想知道的。
对方第一次出现在萧府时,就精准找到了所有暗卫藏身的地方,甚至恶意的逗弄起暗卫们,玩捉迷藏似的把他们搞的疲于躲藏。
而最重要的是,暗卫首领知道,眼前这位长公主殿下对自家主子有着不同的意义。
“无妨,本宫在这里等他。”
燕灼灼说完,径直进了萧戾的屋。
暗卫首领重新退回暗处。
燕灼灼并未在萧戾房中乱翻乱动,她站了一会儿,就在旁边的美人榻上躺下,盯着槅门的方向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后,燕灼灼看到了又一道身影在槅门那边探头探脑的。
“出来吧。”
槅门外的人似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走了进来。
那是个异域打扮的少年人,身上带着一股不被拘束的野性和天然,大大方方的与她对视,上下打量她。
燕灼灼记得他,是萧戾身边的人,叫做狼牙,或者说……小庸医。
“本宫记得你。”燕灼灼开口道:“你是医者。”
小庸医挑眉,撸起袖子走上前:“我给你诊诊脉?”
燕灼灼直接递出手,小庸医搭腕替她诊起脉来,须臾后,他挑眉道:“看来你的记忆是好了,不过你这身子不对劲啊,经脉被封,血气凝滞……”
他疑惑道:“皇宫里的庸医这么多吗?谁给你乱扎针了?”
燕灼灼有些诧异,这个小庸医的医术的确厉害,只是号脉就能诊断出这么多东西。
“无人乱扎针,是本宫让人用金针刺穴,封了血气。”
小庸医眼睛一瞪,咋舌道:“你和那疯子不愧是同路中人,都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啊。”
“以金针刺穴,封住血气,你这等于自毁根基,时日依旧,先不说恐难有子嗣,老了可遭罪了。”
燕灼灼神色平静,董玉早已和她说过金针刺穴的后患,对此,她很坦然。
小庸医话锋又是一转:“唉,早知你要用金针刺穴,白瞎了那几根新鲜虎骨了,那天他和疯了似的,一早跑来问我女子月信腹痛该如何医治,听说需要新鲜虎骨,就一个人跑去深山打老虎了,哈哈哈哈~”
燕灼灼身体一僵,“他是亲自去的?一个人?”
小庸医刚要开口,男人的声音就从外传来:“嘴巴若闲不住,就用针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