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说什么?”
“我们的坝垮了?”
“啊呀!这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攒下的水啊!”
“快快快,所有人赶紧跟我回去堵坝!”
韩存文一听,也顾不得多问,把手中的锦旗往地上一扔,火急火燎的招呼着他们下洼村的人往回跑。
王福堂看着哗啦啦流淌下来的河水,又看了看扔在地上被踩了好几脚的锦旗。
那上面“阶级兄弟情深”六个大字,犹如六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
王福堂此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精心策划的计划,被毁于一旦。
我特么到公社演讲的词都写好了,你给我来了个这!
还不如下雨失败!
这下好了,下洼村的支书可以四处嘚瑟了,以后公社恐怕每次人工降雨,都会把他们青山村拉出来当反面教材,丢人丢大了!
“那啥,福堂啊,你也别太难过。”
“虽说这雨不是下在你们青山村,但这不是来水了么?先浇庄稼。”
“青山村也好,下洼村也好,都是阶级兄弟,要团结!”
“好了好了,我不多说了,我还要赶回公社去写总结报告,这一次的人工降雨,取得了完美的结果!”
葛主任笑着拍了拍王福堂的肩膀,也急匆匆的朝公社赶去。
完美结果?
听着葛主任的评价,王福堂鼻子差点气歪了。
但从人家葛主任的位置来说,倒也确实是这样。
“都散了吧。”
王福堂叹了口气,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的身心俱疲。
“支书,这水下来了啊。”
“要不要加固堤坝?我看这水势不小,别再把我们的堤坝也冲垮了。”
“是啊支书,东河的水足够我们浇灌庄稼了,是不是尽快组织各个队里的人浇地?”
一队队长王富军和二队队长胡春风来到王福堂身边问着。
“哪个队?”
“现在还有队?”
“反正河里有水,让各个生产组自己浇地去吧。”
王福堂没好气的说着,披上褂子,头也不回的朝村里走去。
“支书这是咋了?”
王富军有些疑惑。
“还能怎么?”
“丢脸了呗,轰轰烈烈闹的人工降雨,结果跟他们屁关系没有,反而给下洼村下了雨。”
“支书说的对,现在哪还有什么一队二队,大家各过各的,不比之前好?”
“走了走了,回去浇地去!”
胡春风轻蔑的看了离开的王福堂一眼,招呼着胡家的人忙活了起来。
王富军看了看落寞离开的王福堂,又看了看腰杆挺直的胡春风。
突然意识到,好像世道真的变了。
东河边。
青山村的村民们可不管这水是怎么来的,只要河里有水,田里的庄稼就能保住,日子就有盼头。
正好人手拿着装水的器具,老老少少齐上阵,从河里打着水往田间送着。
那些在一边挥舞着彩旗的青年民兵队队员,也都被家里长辈踹着屁股老老实实干着活。
看着这热热闹闹的农忙场景,王海生感觉自己好像游离在外,怎么也融入不进去,灰溜溜的跟着他爹朝村里走去。
陈顺倒没有在意这些,看着来水以后,和陈善生说了一句,就朝山路跑回去。
当时着急下山,先把白露放在山路一边。
陈顺刚跑到山口,隔着老远就看见白露朝他挥着手。
“你没走就好。”
“我生怕你自己强行走路,再加重伤势。”
陈顺松了口气。
“你不让我动,我就没动。”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我远远的看着东河好像有水流下来。”
“天上怎么没下雨?还有下洼村的人怎么也来了?”
白露迫不及待的对陈顺问着。
“怎么说呢,打炮打歪了,在下洼村下了雨,然后雨水太多,一下子把水坝给冲开了。”
“河水就顺着河道流了下来。”
“虽然不是直接下雨,但好在地里的庄稼是保住了,这人工降雨也没白忙活。”
陈顺一边背着白露下山,一边给白露讲着刚才发生的事。
听得白露一会无奈,一会生气,一会惊喜,一会感慨。
两人就这么背着回到了饲养室的院子。
用木棍绑了一根木拐,这样白露走动起来脚腕可以不受力。
“你坐着休息会吧,我帮你把打点水来。”
“这几天你尽量不要下地走动。”
陈顺又去给白露担满了水,这才准备离开,大家都在地里忙活,他也要去帮忙才行。
“陈顺,这个给你。”
白露撑着拐把陈顺送到门口,把一封信递给陈顺,慌乱的把门关了起来。
“嗯?”
陈顺拿着信,一时之间到没反应过来。
挠了挠头把信拆开。
看着信上无比熟悉的字迹,陈顺浑身一颤。
终于又见到这些字迹了。
在前世的夜里,他无数次的看过这些字迹,早已如刀刻般印在心里。
信上只有一句话: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陈顺一怔。
这是宋代李之仪的《卜算子·我住长江头》的句子。
是白露对自己的回应?
这段时间,白露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上次开玩笑般说要讨她做个婆姨,所以她才会给自己写这一句?
陈顺深吸了一口气。
两句简单的诗,陈顺却仿佛感受到了白露要对自己所说的千言万语。
或许这是她喜欢的表达方式。
陈顺小心翼翼把信塞了回去,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前世她给自己写了两百多封信,自己曾经也写过回信,但对象从一开始就是错的,真不知道当白露看见自己回信中对任娇的情感表达,承受着多大的委屈。
找机会,也再给白露写一封回信吧。
……
村长家。
今天王福堂没有让白露去打谷场,生怕放炮的声音惊动了胎气。
任娇这段时间也慵懒的厉害,正好不愿意动。
再说这次人工降雨,把陈顺支走了,葛主任还亲临现场,不会有什么问题。
索性也就一直在家里等着。
听到炮声的时候,任娇就知道这件事稳了。
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下雨。
也有些纳闷起来,正想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就看见公公王福堂阴沉着脸走了回来。
看着王福堂的脸色,任娇也不敢上前问什么。
但很明显,一定是出事了。
没一会就看见王海生没精打采的走了回来。
连忙把王海生拽进了屋里。
“到底怎么回事?”
“你爸回来怎么那么个脸色?”
“为什么没下雨?”
任娇连珠炮一般的对王海生问着。
“下了。”
王海生低着头说着。
“下了?”
“下哪了?”
“村里没有啊,难不成就下在地里那片地方?”
“那你爸为什么耷拉个脸?”
任娇更不解了。
“没下在我们村,下在了下洼村。”
王海生苦着脸把今天人工降雨的全部经过和任娇说了一遍。
听得任娇目瞪口呆。
“不是,开炮之前你们都不考虑风向吗?”
“你爸和葛主任在现场都没有发现你们的问题?”
“好好的一次人工降雨,竟然下到下洼村去了?”
“你们这……玩呢?”
任娇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