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睫毛颤了颤,终于从那片血色幻境中抽离。
岩缝里阴湿、带着淡淡泥土与腐叶气息的味道猛地灌进鼻腔,那股冷冽的湿气让他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他后颈的冷汗黏腻地贴着皮肤,指节因攥紧青铜钥匙而泛白,那冰冷的青铜触感顺着指尖传来。
苏挽月的手覆上来时,他才惊觉自己的掌心烫得惊人,像攥着块刚出炉的炭,那滚烫的温度隔着皮肤都能清晰感受到。
可更烫的是眼底那簇烧起来的火,烧得他喉间发紧,仿佛喉咙里有一团火在燃烧,每呼吸一次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你又折了多少年?\"苏挽月的指尖轻柔地掠过他眼角新添的细纹,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分,那轻柔的声音如同羽毛轻轻拂过耳畔。
她腕间的幽冥结晶泛着幽蓝微光,那幽蓝的光在黑暗中闪烁,映得她眼尾的朱砂痣像滴将落未落的血,在微光的映照下,那朱砂痣显得更加鲜艳夺目。
陈墨知道她在问什么——窥魂之瞳每开一次,衰老便如潮水漫过皮肤。
他扯了扯嘴角,正欲说\"十年罢了\",却见她突然攥紧他手背,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那尖锐的疼痛让他的手背一阵刺痛。
\"先别瞒我。\"她冷艳的眉峰皱成刀刻的痕,\"这岩缝里的阴气比外头重三倍,你现在这副身子骨——\"
\"月娘。\"陈墨反手扣住她手腕,触感比平时凉了些,那丝丝凉意顺着肌肤渗透进来。
他能看见她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藏在毒舌下的担忧。
岩缝外传来裂隙闭合的闷响,像某种巨兽在吞咽天地,那沉闷的声响震得他耳膜发疼,他侧耳听了听,忽然笑起来:\"我知道契约在哪了。\"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岩缝顶端垂落。
阿九蹲在石棱上,猩红的眼瞳映着陈墨眉心若隐若现的巫纹,那猩红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这哑仆比划得很急,粗短的手指先点了点自己眼睛,又往岩缝深处连划三道——那是\"跟我走\"的暗号。
陈墨刚要应,身侧突然传来金属嗡鸣,那清脆的嗡鸣声在寂静的岩缝中回荡。
燕无疆的剑出鞘半寸。
这位沉默的镖师背抵岩壁,玄铁剑在掌心转了个花,剑身上的阴阳咒文随着他皇族血脉的沸腾泛起金光,那耀眼的金光在黑暗中闪烁,他的声音像磨过的铁,带着未愈的沙哑:\"有活物在附近。\"
陈墨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岩缝侧壁的苔藓正诡异地向两侧翻卷,发出沙沙的声响,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缝,缝里飘出的风裹着腐木与铁锈的腥气,那刺鼻的气味让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夜枭的巢穴。\"陈墨说出这四个字时,喉结动了动。
之前家族残卷中隐隐记载着林寒山有一种特殊的符文,或许正是这种神秘的联系,让他能有后来识别符文的能力。
刚才在幻境里,林寒山的血滴在契约上时,最后一页的位置突然像被刻进他骨缝里——那是裂隙最深处的\"工匠巢\",幽冥工匠用能量乱流织网的地方。
苏挽月的幽冥结晶突然剧烈震颤,那震颤的力量透过她的手掌传递到陈墨的胳膊上,她猛地拽住陈墨胳膊:\"等等,这附近有反物质残留。\"
阿九已经当先钻进窄缝。
他的影子在岩壁上拉得老长,粗布短打蹭过石棱时发出刺啦声响,那粗糙的摩擦声在岩缝中显得格外刺耳。
陈墨摸了摸腰间的青铜钥匙,那东西此刻温驯得像块玉,温润的触感让他的手掌感到一丝舒适,可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四人鱼贯而入,岩缝越走越窄,直到眼前豁然开朗——
是个隐蔽的洞穴。
洞顶垂着钟乳石,每根都凝着暗红的血晶,那血晶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地面铺着细碎的骨片,在脚底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那尖锐的声音让他的牙齿都不禁打颤。
最深处的石台上,一道身影正从虚空中浮现。
他穿着墨绿长袍,眼瞳是两团旋转的星雾,每眨一次,便有被反物质抹除的记忆碎片从雾里溅出:\"你们来得比我想的快。\"
\"忘川。\"陈墨按住腰间的仵作刀。
他曾在刑部卷宗里见过这号人物——记忆商人,专收被规则抹除的记忆,要价是求医者最珍贵的情感。
此刻对方眼瞳里闪过林寒山的道袍角,还有半枚被黑雾包裹的契约残页,他喉间发紧:\"林寒山的契约......\"
\"藏在夜枭的巢穴里。\"忘川的声音像两张砂纸摩擦,那粗糙的声音让他的耳朵一阵难受,\"那老道士把秘密缝进了幽冥工匠的骨血里。
你们要找的,是他用命换的'保险'。\"他眼瞳里的星雾突然炸开,陈墨眼前闪过片段:林寒山站在能量乱流中,将契约塞进一只由阴影编织的匣子里,匣子被夜枭的傀儡线缠了七层。
苏挽月突然握住陈墨的手。
她的掌心有常年握药杵磨出的薄茧,此刻却烫得惊人,那滚烫的温度让他的手也跟着热了起来:\"我跟你一起。\"燕无疆的剑完全出鞘了,剑身上的阴阳咒文与能量乱流相撞,爆出细碎的金芒,那金芒在黑暗中闪烁,如同点点繁星。
阿九则蹲在洞口,猩红的眼瞳紧盯着洞外的动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那是在示警,那低沉的嘶吼声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陈墨深吸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窥魂之瞳在眼底发烫,这次要共鸣的不是亡灵,而是记忆商人的记忆海。
青铜钥匙的虚影再次升起时,他咬碎了舌尖——疼能让他保持清醒,那刺痛的感觉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当钥匙刺入太阳穴的刹那,他听见苏挽月倒抽冷气的声音,看见燕无疆的手在剑柄上收紧,阿九的指甲深深掐进石缝里。
这次的幻境没有血月。
他站在一片阴影里,看见年轻的林寒山——道袍还没褪色,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正将契约塞进夜枭的傀儡核心。
夜枭的脸藏在青铜面具后,阴影从面具缝隙里渗出,将契约裹成个茧。
林寒山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若我死了,这茧便在工匠巢里等他。\"
陈墨在幻境中,看着年轻的林寒山将契约塞进夜枭的傀儡核心,那一幕仿佛被定在了他的脑海中。
突然,一阵强烈的摇晃将他从那片阴影中猛地拽出,周围的景象如潮水般涌回他的视线。
苏挽月担忧的面容逐渐清晰,他先是听到苏挽月倒抽冷气的声音,就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接着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鬓角的白发和眼角加深的细纹,那是从幻境回归现实的落差。
他的鬓角白了一缕,眼角的细纹又深了一分,可眼底的光却更灼人:\"巢穴入口有反物质屏障。\"他摸出青铜钥匙,指腹蹭过上面的巫族咒文,那粗糙的咒文触感让他的手指微微发麻,\"得用血脉开。\"
燕无疆的剑率先劈向屏障。
玄铁剑刃刚触到那层泛着紫芒的光膜,便发出刺啦的腐蚀声——剑身上腾起青烟,阴阳咒文像被泼了酸水般剥落,那刺鼻的烟雾让他咳嗽了几声。
他闷哼一声撤剑,虎口裂开的血珠滴在光膜上,瞬间被吸得干干净净。
陈墨咬破指尖。
巫族血脉在伤口处凝成淡青色的雾,他将血按在青铜钥匙上,咒文突然活了般游动起来。
洞穴里的骨片开始震颤,钟乳石上的血晶噼啪炸裂,那清脆的炸裂声在洞穴中回荡。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急——这仪式他只在家族残卷里见过,若失败,反物质会顺着血脉啃噬他的魂魄。
\"退后。\"他对三人说。
苏挽月的手在他后背轻轻一推,燕无疆的剑横在两人身前,阿九则蹲在他脚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轰鸣,像是在替他压阵,那低沉的轰鸣声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青铜钥匙的光越来越盛,照得整个洞穴亮如白昼,那刺眼的光芒让他不禁闭上了眼睛。
陈墨能看见屏障的纹路在光中显形,那些扭曲的符文正是当年林寒山用血画的。
就在咒文即将完全契合的刹那,洞穴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那清脆的响声让他的心脏猛地一紧。
有什么东西从阴影里爬出来了,带起的风卷得骨片漫天飞舞,那强劲的风刮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眼睛都难以睁开。
陈墨的后颈寒毛倒竖——那是种被活物盯上的感觉,像有无数根细针扎进皮肤。
他转头的瞬间,瞥见一道幽蓝的光从石缝里窜出,映在夜枭的青铜面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