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披的袈裟,早已不是典籍里描述的、象征宁玛传承的那种纯粹浓烈的朱砂红。
戈壁的风沙是最高明的褪色匠人,经年累月的曝晒与吹打,已将外袍揉搓、打磨成一种沉郁的、接近风干血浆般的铁锈褐色,边缘磨损得丝丝缕缕,在晨风中微微颤动。
内里衬着的僧袍,颜色更深,近乎一种被烈日反复炙烤过的泥土的灰褐。一条宽大的、同样被岁月浸染得失却鲜亮的酱红色腰带,紧紧束住他清瘦的腰身,腰带边缘磨损处,隐约露出内里坚韧的麻布经纬。
晨光正烈,毫不留情地勾勒着他饱经风霜的面容。深如刀刻的皱纹,并非岁月温柔的笔触。
更像是戈壁狂风与严酷日照经年累月无情雕凿出的沟壑,纵横交错地布满了他的额头、眼窝和深陷的两颊。
皮肤是那种被高原紫外线反复浸透、被干燥空气彻底抽干水分的深古铜色,紧贴在高耸的颧骨上,如同蒙尘的、历经沧桑的皮革。
下巴上蓄着短而硬直的灰白胡须,同样沾染着细小的、不易察觉的沙尘微粒。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上那顶僧帽——并非寻常所见的莲花帽或通人冠,而是一顶式样古朴、边缘向上翻卷的暗红色僧帽。
帽顶中央,一枚历经摩挲、光泽内蕴的金属圆饰,在灼热的阳光直射下,反射出一点沉静、几乎难以察觉的微芒。
帽檐下压,在他深刻的眉骨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几乎遮蔽了他的眼睛。
然而,就在那浓影深处,偶尔有极其锐利的光点倏忽一闪,如同深埋在灰烬里尚未冷却的余烬,瞬间穿透了晨光与暗影的界限。
那目光沉静,投向无限辽远的荒漠地平线,仿佛能洞穿眼前辉煌的光焰,触及某种亘古的苍凉。
他脚蹬一双厚实的、鞋尖微微上翘的僧靴,靴面是厚重的、本色已被沙尘染成灰黄的羊毛毡,靴筒用磨损的皮绳紧紧扎在同样沾满沙土的深色绑腿上。
他的身形在巨大的、被朝阳点燃的嶙峋岩石和广阔无垠的熔金沙海映衬下,显得异常瘦削、渺小,却又带着一种磐石般的静默。
他仿佛并非刚刚步入这辉煌的日出,而是早已在此伫立了千年,自身也化作了戈壁的一部分——一块风蚀的、沉默的、包裹着褪色袈裟的岩石。
他枯瘦的手中,一串深色念珠纹丝不动,只有宽大的、磨出毛边的酱红色袍袖边缘,被戈壁清晨特有的、裹挟着凉意的微风吹拂,极其缓慢地飘动一下,又一下,如同某种无声的、微弱的呼吸。
一本用褪色黄布包裹的狭长经卷,稳妥地夹在他臂弯与身体之间,在辉煌的晨光里,那经卷的边缘也仿佛被点燃,晕染着一圈朦胧而温暖的光晕。
他静立着,在光与影、炽热与荒寒的宏大幕布前,成为一道褪色、沉默、却蕴含着某种不可撼动力量的古老刻痕。
当陆九川看清来人的面貌以后,他知道这应该就是寺庙里的人,只是不明白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又是要去哪里。
本来陆九川是打算直接走的,没有想着上前攀谈一番。但是在他跳下车以后,那个年迈的僧人已经向他走了过来。
于是,本着友好善良,尊老的心,陆九川在原地等了他一会。
只见,老僧双手合十,对他做了一个合十礼,然后说了一句蒙古语。陆九川听不懂,但是感觉应该是问候的话。
陆九川只好跟着做了一个合十礼,然后用中文对他说:“上师,我是从远方而来的,不懂你说的话。”
年迈老僧一听他的话,也明白了什么意思,于是用纯正的中文对他说:“施主,可是从南方而来?”
嗯?这里的南方不就是国内。陆九川说的 是中文,这好像没什么好猜的。
“是的上师。”
结果下一句,上师的一句话直接把陆九川吓的一跳。只听上师说:“施主来此地可是来寻找一个地方的?”
这他是从何而知的?陆九川的心中疑惑顿生。
不管他是怎么知道的,陆九川依旧还是回答了:“是的上师。”
不知为何,上师没有继续在聊这一个话题,而是说了一句非常有禅理的话:“无过去未来,唯当下明明;无内亦无外,遍满如虚空。”
只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陆九川一时间不明白,只好看着眼前的上师。
上师报以微笑对他说:“不知施主可否带我回寺庙,我可以告诉你想要找到地方在何处。”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一听这话,陆九川还是心中大喜,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一条线索。
当即就说:“可以,就是不知上师在哪所寺庙修行?”
然后上师就解释了一下,就在陆九川他们昨天路过的那间。据这位上师所说,他是出门去别家寺院朝圣的,今天才刚回来,看他有缘,才起了交谈之心。
只是真相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陆九川做出请的手势对他说:“上师请上车,我这就带你回去。”
“不急,我们坐下聊聊,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这里的太阳了。”上师说完就走到一块岩石上,直接面向太阳坐了下来。
陆九川见状不好多说什么,连忙跟着过去。
上师做了一个禅定印以后,才慢慢开口说:“相传在古时候,这里发生过疾病,来往的驼队都感染上不知名的疾病.......”
这个上师说话很慢,每说一句,都要思考一下,生怕说错了似的。
故事是有个名叫扎那巴扎尔的高僧,路过此地,得知这里有疾病。然后用禅杖点地,然后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地上直接涌起了泉水,治愈了染疫驼队。故事非常的神话,但是陆九川的心已经被惊到了。
这不就他们要找的传说吗?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让他给碰上了,如果没有昨晚的心血来潮,估计就会错过。
在说完这些以后,上师并未有起身回去的打算,好像是真的很喜欢这里一样,嘴角含笑和陆九川聊起了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