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卿月泪水又不禁从自己的眼眶中打转，随后流落在双颊。
张天麟看见古卿月此时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我又惹老师伤心了......
我真该死......
张天麟不顾脸上的疼痛，坐起身安慰道：“老师对不起……都是我……”
古卿月呜咽着置喙道：“张天麟。”
？
张天麟捂着右眼，认真地，满怀歉意地看着她。
如果......
如果老师真的讨厌我......
那也是我活该......
张天麟。
你总是惹老师担心，你总是惹老师生气，你总是惹老师伤心。
一切都是你自己作的......
这是你的报应......
张天麟。
“对不起，天麟......呜呜嗯......对不起……呜哼……”古卿月捂着嘴唇，双眼每一次闭合都会伴有泪珠滚落而下。
“老师，不是的，是我……”张天麟刚想说，想说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害老师伤心，是自己寒了老师的心，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不是的天麟，不是的……”古卿月捂住自己胸口，不断深呼吸，想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是我不对，我不该好好的对你发脾气，真的对不起……”回到酒店后，事没发生前，古卿月就好好反思过了很久很久，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一瞬间自己会那么生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好好的要对自己的学生发脾气。
自己作为老师失态了……
自己作为老师，在学生的面前失态了……
自己作为老师，因为学生失态了……
自己作为老师，对着学生失态了……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可以好好说的事情，非要变成现在这样？
都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莫名其妙，因为自己为了无关紧要的事发火……
如果......
如果你的眼睛康复不了......
会是我一生的愧疚......
“老师，给，你的手机。”张天麟从兜里掏出古卿月的手机，手指翻转看了看，还好手机没有损伤。呼，张天麟心里松了一口气。
“笨蛋……你个……笨……蛋......”古卿月笑了，她被气笑了。
一边哭，一边笑。
此时，她分不清自己眼眶里流淌的泪水是伤心的，还是因为笑意产生的。
古卿月走上前，在张天麟胸口上，再一次，一遍又一遍地捶打。“笨蛋……张天麟你个笨蛋……你个大笨蛋……”古卿月声音断断续续，支支吾吾嘟喃着。
张天麟感受着她的拳头，他笑了，他希望老师可以再用力点，就算拿铁锤砸也没关系。
张天麟看着眼前人，眼神中满是歉意。
为什么我不会哭？
为什么我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为什么我的心如此疼痛，似刀绞般，却流不下来眼泪？
张天麟有些麻木，为什么，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哭不出来，他希望她不哭，他希望自己可以替她哭。
“老师，真的对不起，别哭了，再哭就不美了。”张天麟抓住古卿月在自己胸膛上捶打的手，抬起手指，用指背帮她拭去泪水，似云朵拭去哀愁。
古卿月抽泣平缓不少，上牙轻咬下唇，抿着双唇，嘴角下弯，一幅苦瓜脸，可怜兮兮。
她身体在不断颤抖，她在笑，她脸上表情难过，伤心。但她身体在笑，她的心在笑。
“希望老师可以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张天麟用真挚的目光看着古卿月的眼睛，语气真诚，语气带有歉意。
我真的不想……
我真的不想以后都见不到老师。
我怕……
我怕我真的惹老师伤心……
我怕我真的见不到老师。
哪怕……
哪怕未来我们真的分开……
哪怕未来的那一天即将到来……
哪怕未来老师将我遗忘……
哪怕未来老师不见我。
哪怕未来老师不理我。
哪怕未来老师也不喜欢我，讨厌我。
都没有关系。
只要……
只要能看见老师，就很好。
只要未来能看见老师，就很好。
只要未来只能远远看着老师，就很好。
“老师别生气了，真的再也不敢了。”张天麟目光下移，盯着地面，不敢再看古卿月的眼睛。声音低沉，沙哑，语气诚恳道。
“哼哼哼……我早就原谅你了，笨蛋……”古卿月捂着嘴，嘴里吹气式轻轻发出哼哼声，被张天麟逗得又生气又想笑。
这时候不关心自己，还关心我说的气话，还关心我原谅不原谅，真的是个笨蛋……
“真的吗？”张天麟猛地抬头，左眼睁大，眼中似乎恢复了光彩，有了神色，如果眼睛会说话，它可能在说：
老师能原谅我，我很开心。
老师愿意见我，我很开心。
老师还关心我，我很开心。
老师站在这里，我很开心。
老师伤心难过，我很抱歉。
老师惊吓担忧，我很抱歉。
......
“天麟，可是你的眼睛。”古卿月目光聚焦在张天麟贴着纱带的右眼上。声音发颤，语气是自责与愤懑。
都是我的错。
是我害他成了这样。
都怪我。
她不敢久看，又不敢不看。她会生理不适，但她更怕他以后无法再用右眼去看这个世界。
张天麟似乎都忘记了自己的伤，忘记了自己的疼痛。
“没事老师，哪怕这只眼睛没了，也是我自己作的，不关老师的事……”张天麟摇摇头，轻声安慰古卿月，希望她不要自责。
“张天麟！”古卿月叫喊一声。
张天麟只感觉自己衣服被拉扯开来，目光呆呆地看着古卿月。看着她的眼睛，她泛起水雾的眼睛，她那不知哭了多久，红红的眼眶，她有些煞白的脸蛋，她那没有丝毫血色的薄唇。
“你又说胡话，你又说胡话，你又说胡话……”
古卿月又开始在张天麟胸膛上捶打自己的拳头，说一遍，捶一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关我的事？……我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张天麟……啊哈哈呜……”古卿月原本平静下来的情绪又开始出现波动。
是我叫他出来的。
是我害了他。
怎么可能不关我的事？
都怪我。
“如果……呜……如果你的眼睛……嗯哼呜……没了……嗯嗯……我的……给你。”古卿月又止不住开始抽泣，你千万不要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
都是因为我。
如果……
如果真的发生了。
哪怕你是两只眼睛。
如果可以的话。
我都愿意给你。
张天麟站起身，将古卿月单手环抱在自己胸膛。低着头颅不断左右摇摆，嗓音低沉，浑厚，沙哑地说：“不要。老师没有必要。与老师无关。”
古卿月头抵在张天麟胸口，几滴眼泪脱落，滴落在他的鞋尖。
“呜呜嗯……我说真的……嗯张天麟，如果可以……哼哼呜……我愿意给你……”古卿月两手抓着张天麟衣服，身体止不住颤抖，起伏一次比一次剧烈。
她不希望自己的学生，自己学生的余生只有一只眼睛，只能用一只眼睛享受世界。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的路还有很长。
他的父母还在家里等着他，他还没有结婚，他的父母还没有抱上孙子……
张天麟拉起古卿月的手，蹲下身，抬起头。轻轻地，温柔地，细致地，颤抖地，拂去她的泪水，一遍又一遍。
张天麟笑着说：“老师，你也开始说胡话了，不要想得那么严重，你不应该盼你学生点好吗？”张天麟鼓足勇气，第一次，轻轻捏了捏古卿月的脸蛋。
老师的脸好冰凉，老师的脸好软，老师的脸好煞白，老师的唇没有血色，老师的眼泪发烫……
古卿月闻言，皱起了五官，眼睛、鼻子、嘴巴挤在一起，嘴角弧度下弯，身体开始剧烈抽泣。
“学我……你学我……哼嗯哼……”
古卿月又被气笑了，也不知道此时自己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古卿月五官拧巴在一起，支支吾吾，带有委屈的腔调，哭笑不得。“你学我……张天麟你学我……哈哈哈……”
张天麟左手轻拍她的脑袋，右手一遍又一遍帮她擦拭泪水。
他看着她。
目光有柔和，目光有歉意。
心爱的姑娘伤心了。
我又让心爱的姑娘因为我伤心了。
张天麟左眼在古卿月脸上扫过，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老师，再哭妆要花了，要成小花猫了，你知道猫是怎么叫的吗？喵喵喵，喵呜喵呜，芜湖～”
古卿月嘴角终于上扬，她被逗笑了。
“你还有心思讲笑话，神经病……”古卿月又哭又笑地捶打张天麟。
张天麟感受着心爱的姑娘那柔软的拳头，笑着扭头看向窗外，思绪飘向很远、很远。
如果说，我害怕失去什么。
我也许会害怕失去眼睛。
我也许会害怕看不见太阳，看不见月亮。
我也许会害怕失去生命。
但，与你相比，与你有关的话。
我害怕看不见你。
我害怕没有眼睛欣赏你。
我害怕会惹你生气。
我害怕又让你伤心。
我害怕、更怕、最怕，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