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大雪纷飞,皑皑白雪渐渐覆没营地。
士兵暂息训练,转而清理积雪,以免营地被大雪掩盖。
年关渐近,朔风里尽是白雪飞絮,营帐四周垂冰,恰似玉箸凝寒,映得满目皆素。
转瞬间,已至与赫图相约之日。
礼槿澜身上的战甲在日光下,闪烁着深邃的紫光,身下高头战马打着响鼻,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等候命令。
沈宴七愁眉不展的站在马下,连连叹息不止。
“主子,属下心里总不安稳,要不还是别去了!”
如今三千黑甲卫已经在右虎山的矿洞等着。
明日凌晨飞渡峡谷前往黑水城,主子今日还要去应战,如此疲惫奔袭,如何能让他安心。
礼槿澜恍若未闻。
萧阙持剑立在点将台上,远远的凝望着她,眉宇间满是愁绪。
营地必须要留守一人,准备明日凌晨的突袭。
明日将会是一场硬战。
按照妖孽的计划————明日不止要让大军攻下黑水峡谷。
还要一举拿下黑水城,如此冒险,真的能行吗?
营地出口处。
左侧赵破虎带着两万轻骑营,右侧是王破军领着三万先锋营,跟在礼槿澜身后。
两人眼中都是对五千羊群的炽热,连身下的马儿都迫不及待的扬蹄。
她隔着身后的士兵,看向议事帐前,礼云笙闹着要与她一起去,结果父子俩闹得不欢而散,只得同意父亲的要求,带着三哥一起去。
收回目光时,刚好对上点将台上,萧阙那双饱含深情地目光,她急忙错开。
近些日子两人之间气氛有些诡异,除了正事绝不多说其他,到了晚间心照不宣挨着一起睡觉。
他倒是恪守本分,毫无僭越半分,但她见着萧阙越发心虚。
礼槿逸策马挡在两人视线中间,“四弟,快走啊!我都等不及了!”
礼槿澜淡淡的扫过三哥,想到打仗还要顾及三哥,满心无奈。
礼槿逸一本正经,很有一股狐假虎威的味道,
“我给你说啊,虽然你是元帅,但我是你哥,你别横着我,我可是通过考核,护军中郎将职责所在,就是保护元帅,替元帅挡刀的!”
礼槿澜气结,冷冷淡淡回他。
“那请郎将,吩咐出发吧!”
礼槿逸挺直脊背,中气十足的高声道,“全军出发!赢羊肉了兄弟们!”
这一句,弄得一众士兵士气高涨,恨不得长翅膀飞出去。
一声鞭响。
她身下的战马犹如黑色闪电,一马当先冲出营地。
五万战马踏碎薄冰,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动。
号角穿透云层,惊起低空盘旋的秃鹫。
……
临近午时,大军停留在进入黑水峡谷的草原上。
两军再次相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而西戎将领见着元景主位上的玄黑战甲将领,勃然大怒,这可是单骑破掉西戎引以为傲的重甲营 ,此人不除,定是强敌。
赫图周围的十几名赤膊勇士,袒露着心口的狼首刺青,身上系着铜铃,叮叮作响,踏过草地能惊起一阵雪雾。
“果然是你!”
赫图站在战场上,扬唇一笑。
他身下的战车长两丈,辕立青铜狼首,轮嵌三棱铜刺,缀黑狼战旗,十六匹战马,行走时铃响骨鸣,势若凶煞碾沙而来。
礼槿澜冷冷一笑,催马向前几步,与赫图对峙。
“你会死在我的刀下!”
赫图哈哈大笑,“我很期待!”
礼槿澜抓着缰绳的手隐隐泛白,掩住眼底的杀意,“我的羊群可备好了!”
不远处,五千羊群在草地上低头啃食枯草,羊脖子上的银铃随风轻晃。
赫图倚靠在一张闪闪金光的椅子里,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洋溢着妖冶的笑容,怎么看也不像能统领草原的模样。
他扫过礼槿澜身后的精兵,眼中带着审视。
“我说的条件,是必答。”
赫图并不担忧她说谎,反倒是一副很有自信的模样。
身侧隐匿在褐色衣袍中的人缓缓上前,一双全是眼白的眼珠望向礼槿澜,眼睑上画满了纵横交错的符文。
礼槿澜眼中划过震惊,看着熟悉的符文,心中愈发对这世界产生了迷茫。
“你好像并不担心我诓骗你。”
“要试试吗?”
礼槿澜蹙眉,目光掠过赫图,看向他身侧的人。
那人给她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仿若自己在那人面前无所遁形,那眼白眨动间,竟能闪过光芒。
还是这世界只有她能看见这些不正常。
赫图突然笑了。
“十场,胜者直至对方全被击败,生死不论!”
礼槿澜神色凝重,看对方如此自信,定是有了应对之策,也不在乎她胜了,也就是说——
她目光落在对面羊群上,每一只羊脊背都弓成流畅的弧度,肩胛处肌肉随着步伐起伏,浑身充斥着未褪的野性。
偶尔抬起头时,目光中也充满了灵性,一身羊毛顺亮,在寒风里掀起稀碎的白浪,隐约可见皮下滚动的筋腱。
正当她陷入沉思时,身畔三道身影骑马上前,落在她身后半步停下。
赵破虏盯着羊群,眼中全是精光,“元帅,这羊群可不孬,甚至是极品,毛可制甲,脂可熬膏,肉质极佳,纵然是没有战事,草原也很难养出此等极品。”
“他们定有所图,绝不可能作为赌注,要么就是——胜券在握,完全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礼槿逸也附和着点了点头,“赵将军说的没错,只怕此时,不应下也得迎战了。”
王破军背着他的大刀,嘴里嚼根干草,望着西戎人,眼中泛着猩红,呸掉口中的干草,怒骂道,“他娘的,蛮夷杂碎敢戏耍老子。”
礼槿澜直直的盯着赫图,那双湛蓝的眼睛中满是戏谑,漫不经心扫过她身后的士兵,仿若深海席卷而来。
他唇角忽然扬起笑意,“怎么,怕了?”
“我怕你输不起!”
她目光一直落在羊群上,意有所指。
若她是赫图,即使输了,也不会甘心将这等极品拱手送人。
他会用什么方法收回羊群?
她目光在羊群以外的草原上巡视。
发现羊群绝不会离开范围,哪怕更远的地方干草更茂盛,它们也不会靠近。
礼槿澜脑中瞬间划过夜幕中那些逃窜的灰雾,瞬间笑了。
“别废话了,我还赶着回营吃肉!”
赫图瞬间抱着肚子大笑。
转瞬,笑意戛然而止,抬手示意战车前的十人上前。
狂风漫过时,十名玄甲卫上前站在礼槿澜面前。
战鼓骤然如闷雷碾过胸腔。
西戎人中,昆藏赤裸着布满青头狼首刺青的上身,脖颈上还串着风干的指节骨,每走一步,腰间缠着铁鞭,走动时发出尖细的异响。
他朝着掌心吐了口唾沫,咧嘴冲玄甲卫笑——那口牙竟然被磨成锯齿状,在阳光下泛着青黄!
礼槿澜看向战马前的十人。
前面五人是在军营中选拔出,后面五人是她的黑甲卫,作为压轴,都是以一挡百的悍勇之士。
眨眼间,擂鼓声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