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发烫的琉璃铃铛后退半步，血池里浮沉的手掌突然攥住我浸在水中的裙角。
萧砚的魂火在掌心炸开三簇青焰，那些青铜小鼎顿时发出类似幼兽呜咽的颤音。
\"别碰池底的名字。\"萧砚的声线裹着铃铛里的火星，\"你五岁那年被抹去的声纹，正在重新生长。\"
指尖抚过渗血的石壁，我忽然听到细若蚊蚋的童声在耳蜗里哼唱。
嫁衣的琉璃坠子突然集体爆裂，蓝光中浮出无数细小的声波符文——正是三日前云无咎给我种下的禁制。
腐坏的檀香里突然混入骨铃铛的脆响。
我反手将发簪刺进池壁裂缝，借着反推力撞开暗门。
云无咎紫色的袍角堪堪擦过我的锁骨，他咽喉处蠕动的咒文竟与血池底部的鼎纹如出一辙。
\"苏姑娘何苦挣扎？\"他指尖缠绕的声波丝线割断我鬓边碎发，\"吞噬同僚不过是饮鸩止渴，不如让本座替你剜了这恼人的七窍玲珑喉。\"
萧砚的魂火突然暴涨，琉璃铃铛里传出锁链绷断的铮鸣。
云无咎颈后的逆鳞锁应声浮现，他闷哼着后退时，我趁机咬破舌尖将血珠弹进血池。
九百个名字同时发出尖啸，池底青铜鼎竟开始互相吞噬。
\"快走！\"萧砚的声音裹着砂砾般的痛楚，\"去西侧禁牢找沈...\"
骨铃铛的声浪截断后半句话。
我撞开蛛网密布的雕花窗，嫁衣被声波削成破碎的蝶翼。
月光下悬浮的青铜鼎正在聚拢，鼎身浮现的恰是云无咎咽喉处那些会蠕动的咒文。
禁牢深处的霉味裹着铁锈钻进鼻腔。
当我踩着湿滑的青苔摸到第三根铁栏时，突然听见有人用指甲划着石壁哼唱摇篮曲。
月光漏进牢窗的刹那，我看见沈青梧正在用染血的指尖描摹墙上的音阶图。
\"沈姐姐？\"我轻轻摇晃生锈的锁链，\"你上次说血池里藏着...\"
疯女人突然扑到栏杆前，浑浊的眼球映出我锁骨处浮现的声波纹路。
她干裂的嘴唇擦过我耳垂，喉间发出类似幼猫吞下鱼骨的咯咯声：\"小苏玳要当心会吃声音的月亮哦。\"
我愣神的瞬间，她突然将某个冰凉的东西塞进我掌心。
那是半枚染血的青铜铃铛，内侧刻着云无咎颈后曾出现过的逆鳞锁图腾。
禁牢顶端的青铜鼎发出轰鸣，沈青梧却开始用指甲撕扯墙上的霉斑，哼唱的调子陡然变得凄厉可怖。
\"该喂鼎了！\"她突然抓起把青苔塞进我袖口，\"用露水泡开敷在声带上，能暂时骗过那些馋嘴的小怪物...\"
骨铃铛的震动从走廊尽头传来，我攥着染血的铃铛缩进阴影。
沈青梧开始用额头撞击石壁，疯癫的呓语里突然迸出句清晰的警告：\"别让萧大人看见你后颈新长的鳞片！\"
月光突然被翻涌的青铜鼎遮蔽，我摸到袖中那团湿润的青苔。
沈青梧撞墙的节奏竟与血池翻涌的频率完全吻合，而她塞给我的半枚铃铛，此刻正在发出与萧砚魂火同频的震颤。
沈青梧的额头在石壁上撞出暗红的血花，指甲刮擦声混着青铜鼎的震颤形成诡异的韵律。
我捏紧那团湿黏的青苔，忽然发现她每三次重音都会在霉斑上掐出月牙状的指痕——那正是谷中祭祀时用来封印记忆的\"忘川印\"。
\"沈姐姐的摇篮曲...\"我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是不是用倒转的《安魂调》改的？\"
疯女人猛地扭头，沾着青苔的牙齿咬住我袖口：\"小苏玳终于发现月亮在偷吃声音呀！\"她突然扯开衣襟，锁骨下方赫然排列着九个蚕豆大小的齿痕，\"每颗牙印都是被吃掉的记忆呢，你看第三颗的纹路像不像你五岁那年的绣鞋？\"
我踉跄着扶住铁栏，耳蜗里骤然响起幼年时总在梦魇里出现的银铃响。
那些被谷主抹去的零碎片段里，分明有双绣着并蒂莲的红绸鞋浸泡在血池中，鞋尖缀着的琉璃珠与今夜碎裂的坠子一模一样。
沈青梧突然抓起我的手腕按在齿痕上：\"摸摸看，第七颗牙印里藏着谁的声音？\"指尖触到凹凸纹路的刹那，萧砚裹着砂砾的声线突然刺穿记忆的迷雾——十年前跪在刑堂的少年喉咙里淌出的，分明是与我此刻后颈鳞片同源的淡青色血液。
\"原来如此...\"我颤抖着将青苔塞进齿痕凹槽，\"每月初七子时的记忆断层，是因为天籁鼎在吞噬音奴的溯音纹。\"
禁牢穹顶突然传来锁链绞动的轰鸣。
沈青梧尖叫着将我推向排水口，那半枚青铜铃铛突然与我怀中的琉璃铃产生共鸣。
借着月光，我看见铃铛内壁的逆鳞锁图腾正在缓慢旋转，每转三十度就会浮现半截被蚕食的声纹。
\"要下雨了！\"沈青梧抓起把蛛丝塞进我发间，\"被淋湿的青铜鼎会吐出些陈年旧事呢——\"她突然用染血的指甲在我掌心划出弦月图案，\"但千万别让雨水碰到新长的鳞片哦。\"
骨铃铛的声浪已逼近转角，我攥紧铃铛钻入排水渠。
污水裹着陈年血垢漫过腰际，袖中青苔遇水膨胀成半透明的胶质物。
当指尖触到某块刻着倒悬莲花的砖石时，头顶突然传来云无咎的笑声：\"苏姑娘竟不知这水渠直通天籁鼎的喉管？\"
暗紫色声波丝线如蛛网般封住退路，我反手将琉璃铃铛按进胶质青苔。
沈青梧塞给我的半枚青铜铃突然发出婴啼般的锐响，竟将云无咎的声波网震出裂隙。
借着这刹那的空隙，我咬破指尖在莲花纹上画出残缺的溯音纹。
\"你竟敢唤醒鼎中怨灵！\"云无咎的咒文突然爬满整张脸，\"那就让它们尝尝七窍玲珑——\"
萧砚的魂火毫无征兆地从水底窜出，青焰中浮动的锁链纹路与青铜铃铛完美契合。
云无咎咽喉处的咒文突然开始反噬，他踉跄着后退时，我猛地将浸透青苔的声带按在莲花纹上。
排水渠剧烈震颤起来，九百个声音在耳畔轰然炸响。
当水幕裹着破碎的声纹将我抛向空中时，我看见萧砚的魂火凝成少年时的模样——他喉间的逆鳞锁正在渗血，而那些血迹蜿蜒成的图案，恰是我后颈鳞片的生长轨迹。
\"别看！\"萧砚的虚影突然捂住我眼睛，掌心温度烫得惊人，\"去西殿废墟，那里有你要的声源。\"
落地时袖中青苔已化作淡蓝色薄膜裹住声带，我循着记忆中的童谣奔向荒废的祭坛。
残垣间游荡着数名被蚕食至中阶的音奴，他们脖颈处的声纹正在月光下缓缓蠕动——正是沈青梧展示的第九枚齿痕形状。
指尖刚触到最近那名音奴的声带，云无咎的骨铃铛突然从地底钻出。
暗紫色声波化作利刃刺向我后颈，千钧一发之际，萧砚的佩剑带着魂火之息贯穿声波网。
剑身震颤的韵律与我声带的共鸣震碎三枚骨铃，云无咎的闷哼声中，我趁机扣住音奴的咽喉。
\"别犹豫。\"萧砚的剑柄抵住我颤抖的脊背，\"他早被炼成声傀了。\"
吞噬声带精华的瞬间，九百个怨灵的恸哭在喉间炸开。
月光突然被翻涌的血云遮蔽，我呕出大口淡青色血液，却发现其中混着片晶莹的龙鳞——那上面浮动的声纹，竟与萧砚少年时的嗓音完美契合。
云无咎的冷笑从四面八方压来：\"好一对苦命鸳鸯，不如让天籁鼎尝尝逆鳞血的滋味——\"
萧砚的魂火突然暴涨，他斩断左臂封印的锁链将我推出战局。
在魂火湮灭前的刹那，我清晰看见他后颈浮现的龙鳞正与我吐出的那片严丝合缝。
废墟地面开始渗出淡青色雾霭，那些雾气聚成的模糊人形，赫然都是曾被吞噬的七窍玲珑体。
当最后一丝魂火没入我颈间鳞片时，怀中的青铜铃铛突然发出裂帛之音。
沈青梧的警告与云无咎的诅咒在耳畔交织回响，而浸透鲜血的袖口里，那团青苔不知何时已长成并蒂莲的形状——每片花瓣都映着萧砚破碎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