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门被‘砰’的一脚踹开。
“滚！你给我滚！”
王老头胸膛剧烈起伏，打着赤脚站在卧室门口，拖鞋都飞出去一只。
从前无论王秀云怎么闹，王老头都不会说什么重话，只听着受着，觉得亏待了小女儿。
王秀云从小到大哪见过王老头这般表情。
她的脸上从惊恐到害怕再到委屈，短短几秒钟，好几个表情转换，最后豆大的眼泪唰唰落下，头一扭，什么话都没说，捂着脸跑出了家门。
错愕的王老太跟孟月仙手忙脚乱。
一个拽过老伴让他坐在沙发上，另一个拿着蒲扇给他扇风，又端起西瓜喂到嘴边。
“叔，吃点，这西瓜我尝了，嘎嘎甜，你想喝水不？我给你倒。”
王老头赤红着双眼，鼻子里喘着粗气，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
他推开喂到嘴边的西瓜，颤颤巍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葫芦瓷瓶，倒出一个药丸，扔进嘴里，囫囵咽下。
王老太赶紧起身给他拿水杯，王老头这才舒出一口长气。
“别忙了，不喝。”
孟月仙见他吃药，不免担心。
“你也别往心里去，秀云想通了也就好了。”
王老头冷哼一声，“嘁，她要是能想通早想通了。”
“这孩子，多大的人了……”王老太倒是不抹眼泪了，哭多了，眼泪也有流干的那一天。
“赶紧拆迁，拆迁了利索，把钱都给她，咱就留着一套房，什么都不要，老大这辈子也不会回来，老幺一天就惦记着我们这点房子跟钱，给了利索。”王老头是真寒了心，眼底是一片死寂，对于女儿再没了期待。
这哪是在自己肩膀上长大的心头肉？
分明是索命的阎王。
孟月仙知道王老头正在气头上，再劝也只是火上浇油。
王老太送孟月仙出门，二人走出院外，孟月仙这才开口。
“姨，你还是把钱攥紧，就像你说的，钱太多了可不是件好事，钱在你手上你还能护着秀云，这都到她手里，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孟月仙怕王老太一时糊涂，真听信了王老头的话。
“唉，我真是后悔，那时候她哥要出国，她也想去，哪有那么多钱啊，就骂她，也是我的错。”王老太也是后悔不迭，可说这些都晚了。
“别想这么多，走一步看一步，事急则缓，她闹她的，你们过你们的。”
孟月仙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解决别人的家事，毕竟是人家的亲闺女。
告别王老太，天色已暗下，伍邱还坐在车上。
孟月仙直接回了家。
英子正坐在餐桌边摘菜，孟老爷子正在逗外孙女。
“哟~小娇娇来咯~”
孟月仙一把抱起坐在婴儿车里的小肉球。
“今天可算轮到咱家了，一大早你姐夫就给送来了。”
“现在轮流制了？”
“那可不，这小丫头带亲，我可稀罕不够。”英子手上不停，眼睛落在小丫头的肉脚上移不开。
“我都想丫蛋儿了，现在都长高不少。”英子平等地想念每一个孩子，孩子的孩子。
孟月仙把小娇娇放进婴儿车，走去卧室洗了澡换好衣服，这才又抱起小娇娇。
电视被孟老爷子打开，天天看的电视剧已经一集过半，也不耽误他接着往下看。
“今儿怎么不忙？回来得早？”
孟月仙捏着小娇娇的手做鬼脸逗得她咯咯笑，“总要回来陪陪你们，要不然秋生就打电话告状，说见不到我的人影，让你们二老独守空房。”
英子站起身，锤了锤发麻的双腿。
“你忙你的，我们都习惯了，今晚想吃啥？你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再买点菜。”
“你们吃啥我吃啥。”孟月仙在小娇娇的小胖手上亲不够，转头问英子，“二姐咋没来？”
“她一天都魔怔了，就想开店，开那么多店不嫌累？”
孟月仙抱着小娇娇走到英子身侧，看她弯腰在冰箱里翻找，“挣钱还嫌累，在家躺着不累？我们趁年轻多拼拼，老了才有点养老钱。”
英子从冰箱里翻出一袋子排骨，放进水盆里，“钱赚够花就得了，这房子你不都买下来了，上步村还有一栋房，开着这么多家店，不就够了。”
“你们就该花钱就花钱，别不舍得吃不舍得穿，那新鲜排骨多吃，少往冰箱里放。”
要不是孟月仙回来，老两口就准备炒个青菜，糊弄一顿。
小孙女倒是吃奶粉，还用不上她们炖大排骨，牛肉汤来伺候。
孟月仙看着英子在那忙得团团转，转身给二姐打了个电话。
“喂？二姐，回家吃饭，吃完饭，咱逛商场。”
英子在炒菜一点没听见，孟老爷子被电视剧吸引，两耳不闻窗外事。
菜刚炒好，孟春桃进门。
“你咋又回来了？你说说，你们姐妹俩就没一个提前打电话的，这点菜怎么够吃。”
孟春桃看着一桌子的排骨，鸡汤，炒菜，凉菜，桃罐头……
“妈，你就是再叫上十个八个都够吃了。”
老两口加上两姐妹，外加一个坐在婴儿车里的观众，草草吃过晚饭，伍邱已经等在了楼下。
孟春桃推着小娇娇，孟月仙推着老两口就直奔友谊大厦。
进了百货公司哪都不去，直接去了专门卖黄金首饰的柜台。
龙凤镯、花戒指，年年有鱼、富贵花开的金项链，工艺了得大金牌，金灿灿地晃着老两口的眼睛。
孟月仙一边挑，营业员一边装盒，英子急得团团转。
“月仙呢~钱也不是这么花的，那存着多好，买这么多有几个手指头，几个手脖子戴……”
孟春桃也挑得兴致勃勃，反正小妹埋单。
“妈~别拦着，咱就可劲儿挑，这黄金保值，以后说不定还挣钱了呢。”
孟老爷子啥也不懂，只觉得老伴儿嫁给自己，也没添什么首饰，这女儿出息，添置这些也好，留个念想。
“你死了，这东西都能留给孙子孙女，那不比买衣服强。”老爷子这次还挺清醒。
孟春桃挑中了一条古朴实心大金镯子，“就这个，要是遇上坏人，我抬手就给他打懵圈~”
店员笑得合不拢嘴，结账时，计算机滴滴滴响个不停。
“一共617克，1克112元，您的消费一共是元。”
孟月仙又转去旁边的玉石专柜转悠，一眼就看到最显眼位置的一枚手镯。
“女士您真有眼光，这可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玻璃种翡翠手镯，您瞧这颜色，这水头……”
孟月仙正眯着眼看价格牌，英子倒也被刺激地想着多给孙子孙女攒点好东西，“多少钱，买了~”
售货员笑容明媚。
“八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英子腿一软，还好孟春桃将她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