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江畔人形包裹
秋分过后,牡丹江的夜来得格外早。赵大柱攥着羊鞭的手被江风刮得生疼,暮色中他望着自家走丢的小羊羔消失的方向,沿着江岸深一脚浅一脚地搜寻。裤腿被芦苇划得沙沙响,远处偶尔传来水鸟扑棱翅膀的声音,让这个寻常的傍晚莫名多了几分凉意。
直到他看到那个东西。
那是个被塑料编织袋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体,卡在江边的芦苇丛里,随着水波轻轻晃动。赵大柱以为是哪家丢弃的杂物,骂骂咧咧地走近,准备一脚踹开——可当他弯腰的瞬间,心脏猛地撞到了喉咙口。
那东西用三道粗麻绳捆得规规整整,绳结在暮色中凸起,像某种冷血动物的鳞片。更诡异的是,编织袋的缝隙里露出一角暗红色的布料,布料边缘沾着可疑的褐色痕迹,像干涸的血迹。
赵大柱连滚带爬地往后退,羊鞭掉在地上都没察觉。他掏出手机时,屏幕在颤抖的掌心映出一张惨白的脸,好不容易拨通了110,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嘶吼:\"江、江边有个人形包......死人了!\"
一、血色包裹
宁安市刑警队队长张建国赶到现场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警戒线外聚着几个村民,手电筒的光束在江面上晃来晃去,照得芦苇丛里的警察们像是游动的皮影。法医李敏蹲在尸体旁,白大褂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死亡时间不超过48小时,具体得等尸检。\"她头也不抬,手套上沾着新鲜的江水,\"头部有多处钝器伤,致命伤应该在右颞部,伤口内嵌着木屑。\"
张建国蹲下身,用强光手电照亮包裹。编织袋外印着\"某牌水泥\"的字样,边缘用尼龙线缝得密不透风,掀开后露出内层的棉被——那是条花色老旧的棉被,边角磨得发毛,此刻正被血水浸透,结出暗褐色的硬块。
\"远抛近埋。\"副队长王磊递来一支烟,眉头拧成了疙瘩,\"要是本地人作案,犯不着费这么大劲把尸体扔进江里。这凶手要么跟死者不熟,要么就是想毁尸灭迹。\"
张建国没接烟,目光落在棉被缝隙里露出的一点金黄上。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捏起那东西——是一小撮锯末,混着几片细碎的松针。
\"把这些送去化验,看看是什么树种。\"他将锯末装进证物袋,抬头望向黑黢黢的江面,\"另外,查周边十里内的木材加工厂、养鹿场,还有谁家存着这种编织袋和棉被。\"
王磊刚要点头,突然听见警戒线外一阵骚动。几个村民举着手电筒,光束集中在江面上某点,有人尖叫着后退:\"漂、漂起来了!\"
张建国转身时,只见江面上浮起一角布料,随着水波翻涌,渐渐露出里面的暗红色——那是死者的衣角。李敏立刻指挥辅警用长杆将尸体固定,张建国则蹲在岸边,借着手电筒的光,隐约看见死者手腕处有一道陈旧的疤痕,呈月牙状,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
\"先把尸体运回局里,重点查指纹和dNA。\"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土,\"另外,通知各村村长,明天来认尸。\"
二、沉默的物证
凌晨三点,法医解剖室的灯还亮着。张建国隔着观察窗,看着李敏在解剖台前忙碌。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苍白的皮肤上布满淤青,头部的伤口触目惊心,像是被木棍之类的钝器反复击打所致。
\"死亡原因是重型颅脑损伤,凶器应该是圆柱形钝器,直径大约3-4厘米。\"李敏摘下手套,走到观察窗前,\"死者生前没有抵抗伤,说明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被袭击的。\"
张建国皱眉:\"没有抵抗伤?要么是熟人作案,要么是被下药了。\"
\"血液检测还没出结果,但从尸体僵硬程度看,死亡时应该处于放松状态。\"李敏顿了顿,\"另外,包裹尸体的棉被和编织袋都很旧,编织袋上有明显的使用痕迹,像是装过粮食或饲料。棉被里除了锯末和松针,还发现了少量柞树叶碎屑。\"
\"柞树叶......\"张建国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给王磊打电话,\"查一下,这附近有谁家种柞树,或者有养鹿场——鹿不是吃柞树叶吗?\"
电话那头的王磊似乎刚睡醒,声音带着沙哑:\"队长,你怎么知道?我们刚排查到牡丹江市有个养鹿场,老板姓李,半个月前跟死者白云飞有过纠纷。\"
\"白云飞?\"
\"死者衣服上绣着这名字,口袋里还有张纸片,上面有十几个电话号码。我们刚联系上一个姓刘的司机,他说死者是客运站的揽客员,下岗工人,平时在劳务市场混饭吃。\"王磊的声音突然压低,\"不过这白云飞口碑不怎么样,好吃懒做,经常干两天就跑路,还喜欢跟雇主借钱不还。\"
张建国挂了电话,目光再次落在解剖台上的尸体上。白云飞,35岁,离异,无固定住所,靠打零工为生——这样一个在社会边缘挣扎的小人物,究竟得罪了谁,才会招致杀身之祸?
他转身走向物证室,在台灯下仔细观察那个编织袋。袋子底部有一块深色污渍,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的霉味和草料味。锯末和松针被分装在几个小玻璃瓶里,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
\"远抛近埋......\"张建国喃喃自语,突然意识到什么,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三、江水的秘密
凌晨五点,天刚蒙蒙亮。张建国站在案发地的上游,望着远处的电站大坝。大坝的拦污栅像一排锋利的牙齿,将漂浮物拦截在坝前——也就是说,尸体不可能从上游漂来,抛尸点只能在大坝下游五公里内的江段。
\"队长,你看这水流。\"辅警小李举着强光手电,照亮江面,\"这边是个弯道,水流较缓,如果从东岸抛尸,尸体受水流冲击,大概率会漂到西岸。但我们发现尸体的位置就在西岸,说明抛尸点很可能就在西岸的某个位置。\"
张建国点头,目光扫过西岸的几个村屯。那里大多是依山而建的农户,院子里堆着木材,屋后就是茂密的山林——正符合\"有锯末、松针和柞树叶\"的条件。
\"通知下去,重点排查西岸的三个村屯,尤其是家里有木工工具、养牲畜,或者近期买过编织袋的农户。\"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查一下9月29日前后,有没有人看到江面上有异常漂浮物。\"
小李刚要离开,张建国突然叫住他:\"等等。你说,一个居无定所的打工者,为什么会出现在宁安?他在牡丹江的劳务市场有的是活干,何必跑到几十公里外的村子里找工?\"
小李一愣,挠了挠头:\"会不会是有人特意雇他来的?比如秋收季节,农户缺人手......\"
\"但宁安本地就有劳务市场,犯得着去牡丹江雇人?\"张建国皱眉,\"这中间肯定有问题。也许,雇他的人早就计划好了......\"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王磊打来的,声音里带着兴奋:\"队长,养鹿场老板李某有问题!他昨天坐火车去了宁安,在车站逗留了半小时又回去了,而且他的面包车在案发前后有行驶记录——不过不是去宁安,而是去了相反方向的山里。\"
\"山里?\"张建国眼睛一亮,\"查他进山干什么,有没有拉过木材、草料之类的东西。另外,派人去养鹿场采集柞树叶样本,跟我们在棉被里发现的碎屑做比对。\"
挂了电话,张建国望着渐渐泛白的江面,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重。李某有面包车,有动机(工资纠纷),也有奇怪的行程,但抛尸需要熟悉当地的水流情况,而李某是牡丹江人,对宁安的江段未必了解。再说,包裹里的锯末是家用木工工具产生的,养鹿场的木材加工应该更粗放......
难道,他们找错了方向?
远处传来雄鸡的打鸣声,新的一天开始了。张建国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转身走向警车。他知道,这起案件就像一团乱麻,而他手里只有一根细小的线头——那撮不起眼的锯末,或许就是解开一切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