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位老怪物同时亮起金光，他们佝偻的身躯在光芒中挺直，竟朝着林小满郑重颔首。
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曾经被他们视作蝼蚁的后辈行礼致敬。
当归墟的灵力旋涡彻底平息时，只留下漫天星尘在夜空中闪烁。
天灵宗弟子们跪倒在地，哭声混着破碎的古幡残片，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
那个手持寒霜剑的少年颤抖着捧起长老留下的青铜剑，剑身映出的，只有剑柄符文间明灭的黯淡金光。
林小满跪在还带着余温的星尘上，体内的力量如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她的经脉撑裂。
七十二位合体期修士的毕生修为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每一道灵力都裹挟着万年的执念与不甘。
她望着掌心若隐若现的混沌纹路，忽然想起灰袍老者消散前的笑容，那笑容里，竟藏着如释重负的解脱。
“起来。”谢临风的声音低沉沙哑，他伸手将她扶起，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腕，感受到那股随时可能失控的灵力暴动，喉间泛起苦涩的滋味，“我们回去。”
归墟外，烈山默默扛起狼牙棒，路小刀攥着残破的折扇，一行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踏上归途。
青云宗内，往日的欢声笑语被凝重的寂静取代，弟子们望着掌门与林小满周身萦绕的金色光晕，都隐隐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萧白莲的小院里，新栽的白莲尚未开花，只有残扇上未干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林小满靠在谢临风怀里，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三天后，上界的通道一旦彻底崩开，那些窥视此地已久的势力......”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龙尾不自觉地缠住谢临风的腰，仿佛这样就能抓住即将消逝的时光。
谢临风将她搂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白日里强撑的镇定在夜色中轰然崩塌，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曾以为化神期很强很强，可如今......”
他想起老怪物们消散前的决绝：“我连保护你的力量都没有。”
“别这么说。”林小满翻身与他对视，龙瞳中流转的光芒映亮他苍白的脸。
她轻轻吻去他眉间的褶皱：“是你教会我，勇气从来不是力量的附属品。”
她牵过他的手按在胸口，七十二道灵力在体内共鸣，震得他指尖发麻：“你听，这里面有他们的信任，也有我们的希望。”
窗外，乌云开始聚拢，雷声在远处隐隐作响。
三日后的子时，不仅是天道裂缝大开之刻，更是林小满要以身为祭的死期。
谢临风闭上眼，将脸埋进她颈间，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气息，这或许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安宁。
青云宗议事堂内，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
林小满话音刚落，整个大堂陷入死寂，唯有萧白莲留下的残破折扇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我去！”烈山突然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案几上的茶杯跳起三寸高，狼牙棒在他手中握得咯咯作响，“不就是承受力量补天吗？老子皮糙肉厚，说不定能多撑一会儿！”
他黝黑的脸庞涨得通红，眼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胡闹！”谢临风猛地站起身，素来沉稳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焦躁，“合体期修士的力量是那么好承受的！你去不过是白白送死！”
他的目光扫过满堂弟子，却发现许多年轻面孔都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心中一紧。
路小刀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梗着脖子大声道：“那...那用我一个手臂换她少受点伤行不行？只要能让她少遭点罪，我这条胳膊不要也罢！”
说着，他真的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
林小满看着这副模样，眼眶突然发热，却还是笑着打趣：“那脑袋呢？用谁的？总不能拼拼凑凑成个怪人去补天吧？”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却难掩其中的酸涩。
“我来！”路窈窈突然冲了出来，脸颊上还带着泪痕，“我是天灵根，或许承受力比旁人强些！”
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萧师姐已经...我不能再看着小满也...”
“够了！”林小满霍然起身，龙尾一扫，带起一阵劲风将众人的争论声压下。
她环视四周，看着这些眼中含泪却又无比坚定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你们以为我是去送死吗？”
她指尖亮起混沌光芒：“七十二位前辈将毕生修为传给我，不是让我辜负他们的牺牲。”
谢临风走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发光的手，感受着其中汹涌的力量：“小满说得对！我们要做的不是冲动送死，而是想办法让她活着归来。”
他看向路小刀：“把藏经阁里所有关于混沌与时空的古籍都找来，烈山，去召集所有擅长阵法的弟子。”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领命而去。
路小刀起身时还不忘嘟囔：“就算不能换手臂，我也能多找些宝贝给小满保命...”
林小满望着众人忙碌的背影，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真心的笑意，这就是她愿意为之拼命的理由，因为身后，有一群愿意为她拼命的人。
归墟上方的裂缝如巨兽之口，漆黑的云雾中，一只布满鳞片的巨爪缓缓探出，指甲上滴落的黑血腐蚀着下方的岩石，发出滋滋声响。
裂缝深处传来低沉的嘶吼，仿佛有无数怪物在争抢着涌入这方世界。
“不能再拖了！”林小满望着裂缝，龙瞳中满是决绝。
她转身欲走，却被谢临风从背后紧紧抱住。
“不行！我不准你去！”谢临风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手臂如铁钳般箍住她的腰，“为什么偏偏是你？难道这天下苍生的命，就比你的命高贵吗？”
他的脸埋在她颈间，声音哽咽：“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不能再失去你...”
林小满心中一痛，眼眶瞬间湿润。
她轻轻转身，捧起谢临风的脸，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与此同时，一股药力顺着接触之处迅速蔓延。
谢临风瞪大了眼睛，想要挣扎，却感觉浑身的力气正飞速流逝。
“对不起...”林小满的泪水滴落在他脸上，“但我必须这么做。”
她深深看了他最后一眼，化作一道银蓝色光芒冲向归墟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