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青山镇开始大变样。
修路的机器轰隆作响,工人们热火朝天地干着。
学校选址已经敲定,设计图纸也出来了。
账目清查小组日夜加班,一笔一笔核对。
王大陆每天都在镇里转悠,和村民聊天,听他们抱怨,也听他们建议。
“你们镇长现在跟个跑腿的似的。”一个村民对丁义珍说。
“他要是能跑出个好青山,我让他跑一辈子。”丁义珍笑着说。
李响则亲自盯着修路质量,连水泥标号都要查一遍。
“你至于吗?”有人问他。
“至于。”李响说,“这条路,是孩子们上学的路,是老百姓出镇的路,是青山镇的命脉。”
丁义珍刚从镇上工地回来,身上还沾着点水泥灰。
他把外套一甩,坐到椅子上,端起水杯猛灌一口,抬头就看见王大陆抱着一沓报表冲进来。
“丁书记,财政那边刚送来的,咱们上半年的账目清查差不多了!”王大陆一边说一边喘气,那股子兴奋劲儿跟刚升职那会儿一模一样。
“哦?”丁义珍放下水杯,抽出一张报表翻了翻,“数字对得上?”
“对得上!连去年修厕所的五块钱都查出来了。”王大陆拍着胸脯,“我可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对的。”
“行,那你去跟李响碰个头,看看下半年的预算怎么安排。”丁义珍点点头,“别光顾着报喜,咱们还得把事做实。”
王大陆应声出去,门刚合上,电话就响了。
“义珍,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又带着笑意的声音,“你甫光叔回来了。”
丁义珍一愣,随即笑了:“什么时候到的?”
“昨晚落地首都机场,在你爹那里呆了一晚上,今天中午到的汉东,明天估计就要回香江了。晚上设了个局,你得来。”
“行,我安排一下。”丁义珍挂了电话,望着窗外的天色,心里莫名有些激动。
甫光叔,那可也是个传奇人物。年轻时候跟着老爹棒梗闯香江,成为了世界船王。后来又被老爹一杆子支到了北极圈,干了一票又一票让人咋舌的买卖。
晚上七点,京州的一家老馆子。门口停了几辆低调但不便宜的车,丁义珍下车时,就听见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
“这老家伙,一回来就热闹。”他摇了摇头,推门进去。
屋子里坐了七八个人,甫光坐在主位,永远是那种黑色长风衣的穿着,脸上还带着北极圈吹出来的风霜痕迹,但精神头儿十足。
“来来来,小丁丁你坐这儿!”甫光一见他,就招手。
丁义珍坐下,旁边有人递来一杯酒。他接过,冲甫光一碰:“甫光叔,要不叫小丁,要不叫义珍,也可以叫全民,您这称呼让我鸡皮都掉一地!”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男子汉!干了!”甫光仰头一口干了,放下杯子,笑道,“这次回来,我可真是从冰里爬出来的。”
“说说呗,北极圈到底啥样?”有人忍不住问。
甫光笑了笑,眼神望向窗外:“你要是没见过北极的冬天,那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冷。零下五十度,不是吓人的,是真能把你耳朵冻掉的。”
“我们那船,是改装过的破冰船,船头都是加厚的钢板。结果有一次,船头撞上冰山,差点没把我们给撞回娘胎里。”
众人一阵哄笑。
“你别笑。”甫光指了指对面那人,“你以为我在讲笑话?你知道在北极圈最缺啥吗?不是石油,不是天然气,是——面包。”
“面包?”有人瞪眼,“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哪有那闲工夫。”甫光摇头,“那边物资匮乏得离谱。你信不信,我有次为了换一个航海模型,硬是用三百个车皮面包换了回来。”
“啥模型?”丁义珍问。
“苏联时期的破模型。开回来交给老大的老丈人贺新当娱乐城堡在海上飘着。至于飘到哪儿去了只有老大知道。嘿嘿,太多了不能说。”
“那你们怎么活下来的?”有人问。
“靠补给船。”甫光喝了口酒,“一年也就两三次,错过了就得靠自己。我们那会儿在冰原上搭了个临时基地,白天干活,晚上烧酒精炉取暖。有次炉子坏了,我们几个人挤在一个睡袋里,像煮饺子一样。”
“你这不是挺过来了嘛。”丁义珍笑着接话。
“是啊。”甫光点头,“不过说实话,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你要是没点狠劲儿,待不了三天。”
“那你待了几年?”
“六年。”甫光淡淡地说,“从八八年到九四年,六年。”
屋里突然安静了。
“六年……”有人低声重复。
“你图啥?”丁义珍问。
甫光看了他一眼,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图啥?我也不知道图啥。可能就是觉得,那地方没人去,我就想去看看。后来干着干着,发现那边其实机会不少,就是太苦。”
“苦到什么程度?”
“苦到你早上起床,发现被子和床板粘在一起,因为呼出的气在夜里结冰了。”
“……”
“苦到你吃饭得先把刀子在火上烤热了,不然切不动。”
“……”
“苦到你晚上睡不着,因为太安静,安静得你怀疑自己是不是聋了。”
屋子里的人没人说话了,连最爱插嘴的王大陆也沉默了。
“那你怎么回来的?”丁义珍打破沉默。
“那边稳定了不用我总盯着咯。”甫光笑了笑,“老大交给我的事也办完了,这次回来就彻底休息一段时间。”
“北极圈。那边现在慢慢开放了,资源多,但基础差。要是能在那边搞点基建、物流,甚至轻工业,说不定能干出点名堂。”
丁义珍听着,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有想法?”甫光看着他。
“我这会儿还没想好。”丁义珍笑了笑,“但你说的这些,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那你得快点。”甫光喝了口酒,“那边机会多,但竞争也来了。”
聚会结束已是深夜,众人陆续散去。丁义珍走在回酒店的路上,脑子里还在回想着甫光讲的那些故事。
北极圈……听起来像是个鬼地方,但也像是个金矿。
他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李响,是我。”他低声说,“你那边账目清查完没?”
“快了,明天就能出结果。”
“好。”丁义珍顿了顿,“我有个想法,回头咱们得碰碰。”
“啥想法?”
“北极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