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
门哐当一声被撞开,王大彪风风火火闯进来,嗓门差点把屋顶掀了。他这次倒不是来报战功的。
“大帅!这城里一到晚上就抓瞎!黑灯瞎火的,弟兄们巡逻都好悬没掉沟里!瘆得慌!”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硬椅子上,发出嘎吱一声响。“还有啊!咱缴获那些工厂,都趴窝呢!没电!没电咋开工?光靠咱那点柴油发电?我瞅着…那玩意儿撑不了几天了!坦克都快喝不上了!”
王大彪的抱怨像机关枪似的,突突突打在林好本就紧绷的神经上。柴油…又是柴油。
(是啊…没电…没电工厂就是废铁…没电这城就是个空壳子…)林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忽然想起点什么。“老陈呢?把陈博文给我叫来!”
没多久,陈博文来了。这位前生物学教授,现在被迫成了黑风寨首席土味科学家,脸上总带着一股“这不科学但我也没办法”的无奈。他穿着件不太合身的旧棉袄,手里还拿着个奇怪的玩意儿,像是个…大号的手摇充电宝?
“大帅,您找我?”陈博文推了推眼镜。
“老陈,发电!电力!这城里没电不行!”林好指了指窗外,“原先鬼子的发电厂呢?能修好不?”
陈博文面露难色,他把手里的模型放在桌上:“大帅,城里那个发电厂…让鬼子撤退前给炸得稀巴烂。锅炉、发电机组…核心部件都没了。想修复,没个一年半载,还有大量咱们根本搞不到的零件…根本不可能。”他顿了顿,指着那个模型,“这是卑职根据您之前的想法,改进的手摇发电机。效率比之前高了点,几台并联,勉强能维持指挥部这几盏灯。但是…想带动工厂…那简直是杯水车薪。”
林好盯着那个手摇模型。几个齿轮带动一个小线圈转动,旁边连着个小灯泡。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老家村口那个吱呀作响的大水车、自行车链条哗啦啦的声音、物理课上老师讲的电磁感应…还有缴获的东岛军探照灯,那玩意儿里面好像有不少粗铜线和磁铁…
【万物皆可盘·土味黑科技】启动…
脑海里像炸开了一锅粥。水流…巨大的推力…齿轮放大…链条传动…更多的线圈…更强的磁场…松花江!对,松花江!那水哗哗地流,多浪费!
“老陈!”林好猛地一拍桌子,把陈博文吓了一跳。“别管什么狗屁标准零件了!也别捣鼓你那小玩意儿了!给我搞个大的!用水!就用城外那松花江的水!”
他站起来,激动地比划着,唾沫星子都快飞到陈博文脸上了:“给我造个大水车!越大越好!用水车带动你那个手摇玩意的放大版!放大一百倍!一千倍!铜线不够?去拆!把城里所有废弃的电线杆子全给我拆了!轴承搞不到?用硬木头!抹上厚厚的猪油!给我死劲儿抹!我不管你怎么搞,给我把松花江的水力,变成电!要快!!”
陈博文彻底懵了,眼镜都滑到了鼻尖。他张着嘴,半天没合上:“大…大帅…这…这…水车发电?用木头和链条子?这…这功率能有多少?能稳定吗?这…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个屁!”林好大手一挥,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先让它转起来!能亮起来!就是胜利!其他的以后再说!”
陈博文看着林好那双似乎燃烧着火焰(实则是被逼急了)的眼睛,又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天,咽了口唾沫。他想起那些趴窝的机器,想起弟兄们摸黑巡逻的抱怨,想起大帅那句“亮起来就是胜利”。他咬了咬牙,扶正眼镜:“是!大帅!我…我马上去组织人手!拆…我这就去江边看看,找几条破船拆了改造!”
陈博文带着满脑子的浆糊和一堆不科学的指令走了。
恰好李墨涵拿着拟好的回电稿进来,听到了后半截,眼睛瞬间亮得像灯泡。他激动地一抚掌:“妙啊!大帅!实在是妙啊!”
林好:“…你又妙啥了?”
李墨涵凑上前,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大帅此举,看似解燃眉之急,实则蕴含深意,乃是奠定我黑风寨万世基业之奇策也!”
林好:“……说人话。”
“咳咳,”李墨涵清了清嗓子,恢复了他那套理论,“大帅您看,水,乃生命之源,滋养万物;电,乃工业之光,驱动文明!您引松花江之水,聚工业文明之火,这象征着什么?象征着我黑风寨将如滔滔江水,势不可挡,光耀北国大地啊!此乃‘借水行电,龙兴之兆’!是天意!是昭示!”
(我就是想要点电…真的…)林好无力吐槽。
李墨涵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解读里了:“墨涵这就去准备宣传稿!要让全城百姓、全体将士都知道!大帅引松花江水发电,乃是顺天应民,为我北满带来光明与希望之举!这比什么空头嘉奖令更能凝聚人心!”
看着李墨涵打了鸡血一样冲出去,林好感觉更累了。
很快,整个哈霜城都知道了林大帅要引松花江水发电的事。技工班的人被发动起来,又从城里征召了大量的民夫。一时间,松花江边热闹非凡。人们砍伐木材,拆解废弃的船只和房屋,收集一切能找到的金属零件、链条、齿轮。
敲打声、锯木声、吆喝声、还有陈博文带着哭腔的技术指导声,在寒冷的江风中交织成一片混乱而充满干劲的交响乐。一个巨大的、由木头和各种拼凑零件组成的怪兽骨架,开始在江边慢慢成型。那是一个极其粗糙、极其庞大、看起来随时可能散架的木制水车,旁边连接着一套用自行车链条和各种大小齿轮组成的、复杂得让人眼晕的传动系统。
夜幕降临。
林好站在江边,看着那个在临时火把映照下显得更加狰狞丑陋的“松花江一号土力发电机组”的轮廓。巨大的水车叶片像怪兽的肋骨,吱呀作响的传动装置仿佛随时会崩断。寒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凉意,还有木头和机油混合的怪味。
(这玩意儿…真的能行?别转着转着,哗啦一下散架了喂进松花江里吧?)他心里直打鼓,一点底都没有。
王大彪搓着手,哈着白气,凑到他身边,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大帅,这…这大铁木头疙瘩,啥时候能让城里亮堂起来?俺瞅着挺带劲儿啊!”他第四次掏出那块旧怀表看了看时间,又揣了回去。
林好望着远处黑暗的城市轮廓,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倾注了无数人力物力、却显得如此不靠谱的庞然大物,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快了…”他叹了口气,声音有点飘忽,“大概…也许吧…”
江水依旧在黑暗中奔流,带着冰碴,发出低沉的咆哮。而那个巨大的、土得掉渣的希望,或者说赌注,才刚刚开始搭建。哈霜城的夜,依旧漫长。